放鬆。今日攻的是私鹽鹽場,對麵抵抗的宋人都是一幫法外狂徒,宋朝官兵絕無可能趕來救援——金兵更是安然無憂,也不趕時間,從從容容地向前推進。
隻可惜,落潮後海水退卻,露出一大片鹽堿灘塗,行走之際,頗為費力。等踏上幹燥陸地,太陽已經移到頭頂,熱得人直喘氣。
對麵的村落依舊靜悄悄。剛才那幾個來談判的大漢不知哪去了。
有金兵笑道:“蠻子逃走了!”
有人道:“可惜。不過村子裏應該有井。”
此行的首要目標是搶奪食鹽,但金兵也不介意多殺點人。自從與遼停戰以後,一身的肌肉沒有用武之地,也沒什麼機會燒殺搶掠,特別想揀幾個軟柿子捏捏。
在暴曬的太陽下行軍多時,金兵早就幹渴不堪,隨身攜帶的淡水舍不得多喝,預備攻下村莊,再打水喝個痛快。
海邊的民房破破爛爛,沒看到井欄,卻有不少低矮竹棚,高度不及一人,搭得整整齊齊。竹棚後頭,隱約有人探頭探腦。
那帶頭的猛安叫道:“這竹棚不能住人,卻維護得像模像樣,想必便是他們儲鹽的地窖。全體都有,朝那裏去!若有人反抗,一概砍了!”
他是濱海部族出身,慣會沿海劫掠。金兵歡呼:“將軍料事如神,險些讓這些蠻子瞞過了。”
當即集中兵力,朝那竹棚跑去。順手朝岸上放了幾波箭——其實也純屬多餘,根本沒人出來抵抗。
隻是離那竹棚越近,腳下越是難行。此處並非鹽田,而是納潮閘的外圍——每天兩次,海潮漲時,納入鹽田,合上閘門;然後潮落,在閘門外留下各種雜物——海草、魚屍、碎石、碎木……
鹵水過膝。很快有人 的皮靴裏灌滿鹹土,有人滑倒,被礁石割破了手,喃喃的罵。
突然,一聲異響,有人捂著胳膊叫了一聲,打落一支粗糙的箭。
細看時,那箭漂在鹵水上,箭頭是石製的,原始得一塌糊塗。
金兵大驚:“有埋伏!”
竹棚後麵,阮曉露也大驚,慌忙按住身邊一個少女手裏的弩機:“沒讓現在放箭!”
那少女又急又悔,掉眼淚:“我、我的手僵了……”
其實是太過緊張,無法維持穩定的姿態。
阮曉露果斷命令:“全體放箭!注意動作要領!”
一聲呼哨,一排弩機齊齊發射。箭如雨下。她自己也持一張弩,眯一隻眼,瞄準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敵兵。
此時金兵離竹棚隻有幾十步遠,以尋常弓箭的射程來看,未免太近。有經驗的弓手此時應該收弓拔刀,準備近戰。
但這個距離,對於稍加訓練的弩手來說正正好。灶戶和幫眾一齊射擊,瘦弱纖細的少女和牛高馬大的莽漢持著同樣的弩機,射出相似的力道。
上百支弩箭蓄滿力量,瞄得真切,平平直射,半數都射中了人,更是放翻了好幾個敵人,石製箭簇紮進肚腹心口,沉重的身軀栽進淺淺的海水裏。
那竹棚其實並非地窖入口。甚至,整個“村落”也是臨時搭出來的布景。金兵被其吸引,走入障礙重重的鹽堿灘。此時他們不在船上,也不在陸地,登陸到一半,正是防禦最脆弱的時候。
金兵反應也快,馬上有人挽弓回擊。不知敵人底細,不敢貿然前進。
灶戶婦女互相提醒:“臥倒!”
每個竹棚內,用泥土築起一道半人高的矮牆,開有射擊孔。弩手們伏在後麵,一批發射,馬上退後,另一批頂上。後麵還有一批力量不足的老弱,專門負責給弩上弦,把損壞的弩換成新的。如此輪換,射速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