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邊緣聚了片刻,忽地散開,顯然是發現了水井無法使用。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在大聲怒吼。

娘娘島上,幸存的灶戶幫眾都大為佩服:“姑娘神機妙算,他們果然渴急了。最多兩日,就得灰溜溜撤走。”

又有人黯然:“隻可惜了殞命的兄弟們。”

連日作戰,雖然在阮曉露的安排下,盡可能避免和敵人正麵硬抗,但隊伍依舊有所傷亡,戰死十數人,重傷二十餘,輕傷不計其數。鄭佛娘帶著一群老弱灶戶照顧傷員,茅草房裏時有痛呼之聲。

她盡量剝離自己的情感,冷靜說道:“這些兄弟姐妹是為保護百姓、保護家園、保衛鹽幫的事業而犧牲。過後當予厚葬,他們全家老小,按規矩,鹽幫養一輩子。不過,要先贏了再說。”

卜青和狄成給眾人鼓勁:“咱們死了十個,敵人死了百多個。以一換十,不虧!

不過也有人不甚樂觀。敵我數量懸殊,就算以一換十,自己這點人也不夠用。

不少人是第一次拿刀作戰,第一次親手殺人,此時不僅身體上精疲力竭,內心也極度脆弱。

更別提,金兵亂了片刻,竟然又開始集結。他們陣容嚴整,候在海邊,手中的刀槍反射出日光。

眾人警覺:“他們在等落潮。”

隻要落潮,有那麼一個時辰的時間,娘娘島和陸地相連的淺灘會完全露出。金兵隻需越過淺灘,占領島嶼,殺光島上的人——食水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以戰養戰,從敵人手中奪取所需,這是女真人最基礎的戰爭策略。

一排青壯大漢活動手腳,守在淺灘另一頭,同樣嚴陣以待。

入夜亥時二刻,潮水退卻,露出大片淤泥。在日益明亮的月光下,隱約可見人影攢動。

不過,許是經驗不足,金兵在淤泥裏行動緩慢,迷路、掉隊者比比皆是。大半個時辰後,海水開始緩慢上湧。金兵懼怕被淹,轉頭退卻。

岸上守軍定下心來,總算有了喘熄之機——直到下次落潮之前。

八月十四,瞭望的哨兵一早就發現,對岸的金兵又有不尋常的動靜。

有人拉來幾條繳獲的漁船。有人挽起弓,往遠離海岸的稀疏林地走去。隻是步履緩慢,明顯因幹渴而體力下降。

王擒龍恨恨的道:“這幫番人可不膿包。”

女真人不輕易言敗。沒水吃,就去幹漁獵的老本行。林中的草木可以儲水,獸血也能止渴,甚至一些海魚海藻裏也能擠出救命的水分……

不過,此地可不是長白山密林,自然資源匱乏得緊。就算女真人熟知各種野外生存之道,所得之淡水,也隻夠勉強維持生命,不足以讓他們大殺四方。

到了巳時半 ,淺灘再次裸露,金兵再次嚐試登陸。這一次他們改進了戰術,從民房裏拆下茅草木板,一路行走,一路鋪在淤泥之上,速度快了一倍不止。等海潮湧上時,已有上百人搶上娘娘島。剩下的要麼被迫撤退,要麼淹在齊胸高的海水裏,艱難地往回遊動。

阮小二大叫:“弟兄們,來活了!”

三四十個如狼似虎的好漢,對上幾倍數量、同樣如狼似虎的金兵,淺灘岸邊頃刻間就濺了血。金兵雖然渴了幾日,但眼看大批物資近在眼前,士氣不減反增,吼叫著向前推進,死了一批,另一批立刻踩著同伴們的鮮血頂上。

阮曉露令灶戶退守島內。揀一把刀,加入守軍之中。鄭佛娘立刻拉住她:“阿彌陀佛,姑娘大王,你該坐鎮中軍呀!若有三長兩短,我們大夥怎生是好?”

阮曉露笑道:“我隻躲在我哥哥後麵便是。”

轉過身,她笑容消失,換上一副凶狠麵孔,橫殺入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