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緣何在此?”他粗著嗓門問。
“汝緣何在此?”阮曉露輕描淡寫,學著他的口氣問。
宗朝粗眉壓低,在身上抹一把手心血跡,也攥緊奪來的刀。
假扮海盜、突襲登州的計劃,他隻是借出外圍獵的名義,召集一些心腹族人商議過幾次,從未對任何宋人說漏過嘴,連同身邊的通譯、奴才,個個都不知情。她是如何得知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又是如何在極短時間內趕到山東組織布防,好像會巫術一樣?
她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知道這群“海盜”實為金兵精銳——但凡她在江湖上那麼一宣揚,跟那個宋官張叔夜稍微吹吹風——那會給蟄伏的大金國惹上多少麻煩!
宗朝殺心頓起,但嘴上還說:“念昔日相交之情,汝宜速降……”
“歇了吧!”阮曉露看了看海潮高度,繃緊一張臉,眼神不離他刀尖上下,“俺把你們當五十六朵花,你把俺們當兩腳羊!過去有什麼酒肉情誼,今日一筆勾銷!你趕緊收兵回轉,我留你一條小命!”
宗朝大笑:“今日周遭無水,汝莫得便宜也!”
兩年前,他初見這個南國女子,因過於托大,被她按在海裏教訓一頓,丟了大臉。這仇記到今日,他環顧四周,海水遠在數裏之外,這次救不了她。
漢話複雜,他懶得再費心措辭,呼哨一聲,幾個千夫長、百夫長率隊奔來,圍住阮曉露猛攻。
他不是什麼江湖豪傑,也不再是當初那個死要麵子的憨小子,對麵的女子是強敵,跟她不能再搞什麼公平單挑,趕緊圍毆殺掉,以絕後患。
阮曉露輕輕“謔”一聲,急撤兩步。此時阮小二、阮小五聞訊趕到,兩把蓼葉刀給她解圍:“番賊焉敢犯我綠林,教你今日便是死處! ”
宗朝喝令左右:“把這些蠻子全部殺光!”
宗朝勇武,身邊眾將忠心護主,一時間幾杆刀都沾不得他身,乒乒乓乓戰成一團。戰局紛亂,很快,之前排布好的陣型通通打亂,人人心中隻有兩件事:自衛、殺敵……
石灘上斷刀破旗,一地死屍。
忽然一個嘍囉氣喘籲籲地跑來,大喊:“西北角木柵失陷了!費保大哥教我來問,撤還是不撤?”
阮小二殺得正酣,渾身是血,大吼:“撤個鳥!守住!俺來也!”
當啷一聲,從刀槍叢中殺出路來。幾杆敵兵大刀同時剁下。他奮力一擋,刀刃迸出火星,刀杆卻被大力折斷。阮小二跌出一步,兀自不倒,鐵臂抓住兩個敵兵,大力一撞,兩人雙雙暈厥。阮小二也受了一刀,肩頭血如泉湧,
阮曉露用力將他拉走:“撤!五哥,快叫他們撤!”
阮小二猶自狂呼不絕:“放開我!我要殺了那兩麵三刀的灰灰菜!”
鮮血使人目盲。戰到酣時,什麼計謀策略、性命身體,都拋到九霄雲外,眼中隻有一顆顆待砍的腦袋。
幾個嘍囉趕來幫忙,好容易將阮小二拖出戰場。阮曉露一把按住他傷口,斥道:“你打痛快了!你有個三長兩短,回去俺娘怎麼交待!”
阮小二□□,笑道:“無妨,反正娘不待見俺,見了就發火……”
喊殺聲響徹海岸。環島防線已經缺了一角。阮曉露指揮眾人收縮防線,全部撤入娘娘廟外圍的木營寨裏,把傷員全都搬進去。
海潮落到最低點,開始一分一厘地上升。到得午時初,西南角也被攻破。金兵歡呼,猛追,時,剛爬兩步,岩石震動,劈劈啪啪地炸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