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阮曉露,跟著她一路抗敵的鹽幫、灶戶、漁民夥伴,此時也都精力耗竭,一個個就地癱倒,昏昏睡去,不知東南西北。

中秋月圓,光亮如晝,照不醒疲憊已極的人。月色溫存撫慰,沿著海平麵逡巡一圈,依依不舍地掛在西邊海岸。此時才有人逐漸醒轉,斟上一杯殘酒,祭拜這遲來的月光。

李俊和阮小七帶人收拾殘局,收殮宗朝和女真兵馬的屍首,並自己人的屍首,打掃戰場,派人點檢傷亡人數,看覷傷員,收拾兵器,檢查庫存,整修船隻,又謝了前來相助的各路英雄,安排眾人等退潮時,一批批撤離娘娘島…

踏上陸地,前幾日的激戰痕跡清晰可見,地上滿是泥濘的腳印、折斷的刀頭、燒焦的木板、凝結的黑血……

一支兵馬自遠處而來,二三百人,卻打著登州地方守備軍的旗號。領頭的那個守備使騎著高頭大馬,穿著鋥亮盔甲,持著嶄新長槍,下馬之際,身形虛浮,邁著八字步,朝一幹匪眾走來。

“州府聽聞,”那人拖著長腔,神氣活現地晃著腦袋,“有海盜肆虐臨海,為禍百姓,特派本將前來剿滅——你們這群百姓,是哪裏人?是良民還是從匪?速速報上名來!”

鹽幫眾人交換鄙夷的目光。地方官兵原本對“海盜”避而遠之,全程龜縮,聽聞海盜被打敗,迫不及待前來撿漏。

遂七嘴八舌地道:“早讓我們殺死了!若是等你們來救援,黃花菜都涼了!”

那守備使大喜:“全仗我皇洪福齊天,府尹大人神機妙算,將士們英勇戰鬥,血戰數日,聚殲盜匪,還我地方安寧。你們這群百姓,還不快跪謝?”

當然,對麵的“百姓”是什麼成分,這守備使也心知肚明,肯定不敢真把他們當百姓驅使,言語上逞逞威風,也就算了。其實若在平時,官兵也懶得踏足鹽幫的地盤自找麻煩。隻不過今日這“海盜”戰績實在太誘人,官兵才大膽開了過來。

又指示部下,收集“海盜”衣物、人頭、及其餘作戰之證物,以及搬取繳獲的糧草兵器……

“啊哈哈,還有幾艘戰船,都拖進港,莫要讓不三不四的人給毀壞了。”

今番收獲不少,必定加官進爵。

這是公然搶奪勝利果實。李俊使個眼色,幾個虎背熊腰的幫眾抽出刀來,鼓著肌肉橫走上前,登時把那守備使嚇得退後幾步。

“人是我們砍的,地上的屍首也有我們兄弟,你是什麼貨色,也敢來冒領功勞?這些船和物資,都是我們一刀一槍奪來的,你想要,也來搶啊!”

那守備使兀自嘴硬:“那也要、要……收集敵情,撰寫捷報,以備日後……”

“滾!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鹽幫在此經營數年,已有對抗官兵的底氣。那守備使喃喃罵了兩句,上馬回轉,不甘不願地帶人走了。料想回城以後,依舊會拿此事來邀功,這大家就管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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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走官軍,眾人又檢查了奪來的戰船,興奮大呼。原來這些船不僅製作精良,此前金兵哨船探岸,趁著幫眾毫無防備之際,從兩水集搶來的千來石食鹽,大部分還都好好的存在這些船的貨倉裏。大家驚喜之際,又不禁黯然神傷。被金兵虐殺的那些灶戶百姓卻是回不來了。

阮小七忽道:“女真水軍從遼東一路撲來,沿途不免停靠海中小島,修理船隻、上岸休整。咱們為求穩妥,最好到海裏再巡視一番,若有殘敵,當斬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