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翻船了
範雨婷恨不得啐那個女人一口,她差不多就要這麼做了,但是警服拽了她一下。
女秘書迫在後麵痛快地咒罵:
“死不要臉的臭婊子,活該!給我整,把她的傲氣給我打下來!”
絕望的淚水“咕”地一下從範雨婷眼裏滾出來,她猛然加快了腳步。
這一夜範雨婷是在派出所值班室的長椅上躺著度過的。第二天早上,當她一坐到那張專為被訊問者準備的獨凳上時,她立刻就哭了,這回是真哭,傷傷心心地哭。但是她堅持不承認在楓山賓館賣淫,她說她是在火車上認識瘍先生的,估計湯先生是個官,女人嘛,誰不想嫁個當官的,年齡不年齡無所謂。
訊問她的是個胖警察,隻見他不慌不忙地說:
“是不是要麻煩我們去把‘飛翔公司’的證人請來,你喜歡聽‘抗拒從嚴’這個詞?”
她一聽就不敢再編謊言了,要是那個女秘書來了;她得到的隻能是雙倍的羞辱,還有這個“抗拒從嚴”。
“這就對了嘛,現在你聽著,”胖警察說,“我們給你的處罰是:罰款一萬……”
範雨婷“哇”地一聲哭得更厲害,不顧一切地尖叫起來:
“我沒錢!沒錢!”
“聽我把話說完嘛,”胖警察的態度似乎挺有耐心的、“我們可以給你指條出路,這條路並不難走,你把你那些嫖客交待出來就行了。
正在這時,有人進來,隻聽胖警察很熱情的聲音:
“你們來了,歡迎歡迎,來得正好。喏,這就是。”範雨婷偷偷瞟了一眼,來人是一男一女,女的手握一隻話筒,男的肩扛一架攝像機,而且鏡頭已經對準了她,她立刻意識到這是在幹什麼,連忙把頭一埋,雙手死死捂住臉。
胖警察的聲音:
“這是為了教育你,也是為了教育更多的人,你要爭取表現,好好回答記者的提問。”
範雨婷死活不開口。她決不在電視裏亮相。
“那就拍背影吧,你們看呢?”胖警察征求記者的意見。
那個男的就繞到範雨婷的身後。不管怎麼說,這總是體現了一種理解,她覺得抵觸下去大概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於是慢慢把手從臉上拿下來。
女記者的聲音很好聽,是輕柔的,寬容的:
“走這條路,是自願,還是受到什麼逼迫?”
“自願。”
“想到過女人的自尊、自愛、自強、自立沒有?”
“沒有。”
“那你在想什麼?”
“什麼也沒想,混日子。”
“這日子好混?”
“好混,也不好混。”
“家裏人知道嗎?”
“家裏沒人。”
“怎麼,父母呢?”
“不知道。”
“什麼叫不知道?”
“我從來就沒有父母。”
“你是,孤兒?”
“差不多吧,他們從小就拋棄了我。”
“沒別的親人?”
“沒有。”
“一個人生活?”
“一個人……”
平時說到這個話題,她冷漠得很,即使心裏堵得慌,她也要強打精神。但此刻不知為什麼,竟然抑製不住了,她的所有不幸,全都源於她的“一個人”。淚水汩汩地流了出來。
屋裏一片安靜。
片刻,女記者顯得更加關心地問:
“還願意過從前的那種生活?”
她一聽,心裏砰然一動,莫非這是在給她一個機會,她連忙抬起頭,甚至嗓音也提高了許多:
“不,我再不走那條路了,我要洗心革麵,重新做人,我要與過去徹底決裂,回頭是岸,獲得新生。”
她把所知道的這類詞語一古腦兒吐了出來,表情也非常激動、誠懇。
女記者點點頭,還拍了拍她的肩,說:
“好,好,希望照你說的做,我們相信會看到一個嶄新的你。”
說完,他們與胖警察握握手,走了。
胖警察重新坐回到座位上,似乎剛才什麼也沒發生,很快就恢複了原來的氣氛,連口氣也與原來一樣,沒受絲毫影響:
“說吧.交待!”
範雨婷又哭了,無聲的,這回是委屈的淚水。
又有人進來,是個警察,這個警察進來就沒有離開,好象慢慢在朝這邊靠近。最後這雙移動的腳競在她的跟前停了下來。範雨婷不由抬起頭來,一看,嚇得心驚肉跳,站在她麵前的不是別人,竟是那個姓嚴的警察!
高警察的眉頭皺得很緊,目光銳利得如同刀子,聲音也跟刀子無兩樣:
“為什麼黃詩人就相信了你?!”
範雨婷頭埋得更低,不敢再看嚴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