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我不讓你走
“荃薩克”高興地握住霍小寶的手,他其實比霍小寶還大一歲,但霍小寶的薩克比他吹得好,他尊敬霍小寶。那天晚上霍小寶借了他的薩克斯吹了《愛情的故事》後,他一直在旅館大門口等著霍小寶從樹林回來,討教了半小時,才回自己的房間,那時已經深夜兩點了。
“你現在在哪裏?”霍小寶暫時不走,停住腳問。
“我到雙江鎮吹去了。”
雙江鎮高楓山市四十多公裏,是個非常繁華的大鎮。霍小寶說:
“難怪後來我們又去中壩子玩,沒見到你。”
“中壩子不行,”他搖頭說,“一場十五塊錢,一天兩場也才三十塊,又不包吃住,一月下來也剩不了多少,三、四百塊錢。雙江鎮二十塊錢一場,包住,還管一頓晚飯,一晚上吹兩場沒問題,一個月差不多也有千把塊錢,還可以,比城裏舞廳還高。”
“可以,可以。”霍小寶羨慕地連連點頭。
“可是我又要走了。”“荃薩克”得意地說。
“去哪裏?”
“珠海。”他說,“有個朋友寫信叫我去,一個月純收人三千,沒問題。”
“真的?”霍小寶好像受到了感染。
“對了,現在開始走穴了吧?”中壩子那個晚上,“荃薩克”曾勸過霍小寶晚上也出去搞個第二職業,別可惜了這門賺錢的手藝。
但是霍小寶怎麼也不會幹那個,他那樣的書香家庭給他的影響太深了,搞晚會可以,那是藝術,而一旦和營業性舞廳沾上邊,那就叫賣藝了,很不雅,也有失尊嚴。所以他笑笑搖搖頭。
“是不好意思?”“荃薩克”的頭搖得比霍小寶還厲害,“賺錢光榮,怎麼不好意思呢?這是哪個年頭了。你呀,不可理解。”
霍小寶笑得別別扭扭,在薩克斯演奏技巧方麵,他比“荃薩克”要圓熟得多,但是在對社會認識方麵,似乎就反過來了。
“現在你一月能拿多少錢?”“荃薩克”又問。
“四百多……”
“那你還不趕快賺錢?”“荃薩克”說,“告訴你,有錢就是男子漢,無錢就是漢子難,如今的天下,連錢都不會賺的人,是全中國最愚的人。”
這個闖蕩江湖的薩克手好像又說對了,今天下午發生在辦公室的那一幕,不就是這句話的寫照?小陸是男子漢,自己則是漢子難,小陸可以大嚼其鹵雞,可以毫不在乎地扔掉吃不了的半隻,而他卻要克製自己的欲望,不吃肉,不抽煙,隻敢喝公家的免費茶葉。
“你是不是怕在城裏吹被熟人看見?”“荃薩克”笑問。
霍小寶不好意思地笑笑,這也算是回答。
“荃薩克”立刻說:
“到雙江鎮去吹吧,老板還叫我給他找人呢。”
“你喊我就是為這個?”
“一半是,一半也是為你。小寶兄,隻要你肯去,二十五塊錢一場沒問題,一晚上吹兩場,一個月一千多塊錢了。”
“隻是,遠了點。”霍小寶扭扭捏捏地小聲說,但這一千多塊錢的月收入,確實讓他有點動心,就是說,三個月就可把範雨婷一年的培訓費掙到手。
“荃薩克”的主意馬上就出來了:
“我知道你是怕停薪留職,影響你的仕途,那你就請病假,長病,帶病下海,安全可靠。你看我,都病休了,病休工資拿到退休。”
“你病休了?”霍小寶細看麵前的年輕人,隻見他健壯如牛,一頓吃個一斤飯不成問題。
“別看了,癌症,肝癌。肝癌還不讓人休息呀?人都要死了。”“荃薩克”聳聳肩。
“你得了……”
“你不願得肝癌,你可以得肝炎嘛,”“荃薩克”輕描淡寫地說,“醫院開張證明就是了。現在的醫生,一張大票子,啥子都解決。”
霍小寶從來沒敢想這個問題,這也太突然了,一個人可以這樣不誠實嗎?但是“荃薩克”的話又好像為他打開了一條新思路。他就這麼掛著僵硬的笑容站著,不知道說什麼好。
“荃薩克”搖搖頭說:
“看你猶豫不決的樣子,給張名片給你,想通了你就去,不去也沒關係,不過我勸你去,去了你對他講,就說是我介紹來的。”
霍小寶接過名片一看,上麵寫著:
雙江飯店舞廳?江維經理
“好了,明天我就走了。”
“荃薩克”伸手告別。
“一路平安,祝你發財。”霍小寶說
“彼此,彼此。”
範雨婷學習很用功,而且人極聰明,記憶力好,每天可以背誦十味藥,她說,背完了常用藥,她就背湯頭歌訣。
吃完飯,範雨婷把《常用中草藥手冊》交給霍小寶,每天晚上,她要鞏固一遍,讓霍小寶看著字逐一對照,錯一個字她都要堅持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