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最大的溫存
霍小寶晾好衣服走進來,範雨婷把頭扭到一邊,擦幹淚水。霍小寶站在屋中央,好像在想什麼,一會,他說。
“我出去一下。”
“我和你一塊去。”她站起來。
可是霍小寶已經轉身出了門。
當大門傳來關門聲,範雨婷再也無法控製,放聲大哭起來,那種絕望的陰影緊緊籠罩心問,再也驅散不開。她對前途已經無法把握,因為深感要想戒毒是難上加難。但是她卻毫無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哭,茫然無助地哭。
突然她的心一陣抽緊,害怕得連哭聲也嘎然而止,霍小寶肯定去他父親那裏了,一想到他父親,那冷酷之語就響在耳畔,直令她毛骨悚然。啊,小寶,是我害了你,是我毀了你,我是禍害,我該死!
那個逃避的念頭再次從她的心底冒了出來,而這次她竟然沒有去推開它,她反而在想這個問題時平靜了好一陣子,直到意諷到這種平靜是來自一種解脫感時,她才又一次失聲痛哭。
霍小寶回來了,原來他買菜去了,範雨婷很驚奇他這一行動,他還有這份心思?菜很豐富,有她最愛吃的剔骨雞爪和蟮魚,還有兩瓶啤酒。
霍小寶進了廚房就再沒有出來。範雨婷怯怯地走過去,見他正在洗菜,便試著靠近水池,拿起一把蒜苔來擇。霍小寶沒說那句“我自己來”,算是默允了。於是範雨婷連忙去拿圍裙替他圍上,他也沒吱聲。
做飯的整個過程,他們配合很好,就是沒有說話,不過氣氛不再那麼沉悶的嚴峻。
吃飯的時候,霍小寶倒了兩大杯啤酒,範雨婷的腦際突然一閃:這莫不是告別酒?看他那樣從容的樣子,莫非他已經打定了主意?
但她的心隻是顫抖了一瞬,立刻就平靜了,這是一種安寧,一種卸下了沉重的良心包袱的安寧。告別,於他於己,都是一種最好的、最快的、最簡單的、最根本的解決辦法。
隻是當她望著霍小寶時,她的心立刻引起一陣針紮般的刺痛,當然這不是動搖,相反更堅定了她離開他的決心:霍小寶疲乏得厲害,麵容悴憔,目光渾濁,這不僅僅是身體虛弱的表現,更是由於靈魂備受煎熬的結果。
她願意接受他最嚴厲的懲罰,隻要對方心裏痛快,這樣在以後的日子裏她就可以減輕自己良心上的負擔。可是霍小寶連一個指桑罵槐的字眼也沒有。他說話了,口氣平常,隻談他在雙江鎮的見聞,而且看不出他是在談什麼無關緊要的事,就好像他今天完全是一次正常的回家。但範雨婷是知道的,他的內心絕對是另一種情況,是淒涼的黑暗,是濃重的烏雲遮住了太陽。可見他是用了多大的克製力。她不知道他的克製力能夠持續多久,但她總感到有事情要發生。好在她已經有了贖罪的準備,那就是:由他怎樣發落,她絕對心甘情願。
一會兒,霍小寶停了話音,拿筷子指指蒜苔炒蟮魚;
“吃吧。”
“嗯。”她點點頭,拈了一片蟮魚,也許非常鮮嫩,但她嚼在嘴中,卻一點沒昧。
“剔骨雞爪。”他又說。
“嗯,謝謝。”她回答。
越是客氣,越是不祥,她越是渴求般地等待著。
什麼也沒有等到,隻聽他又繼續關於雙江鎮的話題。
“我在雙江鎮,”他說,“時間不長,知名度還不小了,真沒想到。"他甚至笑了一聲,“前天,有個跑運輸的個體戶為兒子娶媳婦,指名請我去吹婚禮進行曲,不到一個小時,給了我兩百塊錢的紅包。要是天天有這樣的好事就對了,半個月你的培訓費就夠了,也不至於讓我在雙江鎮呆這麼長時間。”
他嘴角掛起一絲艱難的苦笑,直到這時,霍小寶內心的傷痛才露了一點點出來。範雨婷嗅到了那話語中的潮濕味,話語是穿過淚雨傳出來的。
她把杯裏的酒一口氣喝幹,又斟一杯,再喝幹,盡管是啤酒,一定的酒力還是有的。她感到喉嚨發熱,不知怎麼的,眼睛也幹澀起來,一眨,眼眶立刻泛潮,而且越來越模糊。終於,兩行淚水順著麵頰滴落下來。
霍小寶放下筷子,站起來,把凳子移到範雨婷一方,然後坐下,伸出一條手臂把她摟在胸前,她的頭一下埋在他懷裏,抽泣得更加厲害,緊緊抱住了他。
霍小寶撫摸著她的頭,喃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