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情人們
謝珍依偎著他。他感到到她渾身柔軟,溫暖,她就是他夢寐以求的溫柔之鄉。她走起路來渾身的熱量和動作都傳導給了他。
“如果我能幫助你的話,我將感到十分高興。”她說。
“是的,”他說,“如果你不能,其他任何人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那倒是。”她心裏說,感到出奇的高興。
他們走著,他似乎愈來愈緊地把她攬近自己,直到她貼在他身上隨著他走。他是那麼強壯,能承受巨大的壓力,你無法擺脫他。她被挾裹著在野風呼嘯的黑暗山坡上走著,那肉體與肉體的交融美妙至極。
遠處,閃著微黃的燈光,萬家燈火在那麵山坡上鋪出一條燈的光帶。他和她則在與世隔絕的黑暗中行走著。
“你對我關心得太過分了!”她突然神經質似地說,“你瞧,我不知道,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過分!”他嚇了一跳,繼而激動地叫了起來。“我也不知道。我一切都是為了你。”他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這是真的。他竭盡全力愛護她,他為她想到了一切,她就是他的一切。
“可我不相信。”她低沉著嗓音驚奇、顫抖著說。她渾身因為疑慮和激動而顫抖不已。她要聽的就是這話,隻是這樣的話。
現在,她聽到了,聽到了他宏亮的聲音道出了這句真話,可她卻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無法相信——她不敢相信。可她最終還是相信了,並且感到莫名的勝利了,感到激動。
“為什麼?”他說,“你為什麼不相信呢?這是真的。此時此刻,這是真的。”他和她一起站在風中。“天上的、地上的我都不在乎,除了你,我什麼都不關心。我關心的不是我的存在,這一切都是你的。我就是失去我的靈魂一百次也不能一次沒有你。我無法忍受孤獨。我的頭會炸開的。這是真的。”
“不……不……”她喃言著,有點怕。但她希望他這樣。她為什麼要喪失勇氣呢?
他們又走路了。他們是那麼害怕,可又挨得那麼近,真不可思議。他們這是在發瘋。他們走下山來,來到了礦區鐵路的拱橋下。謝珍熟悉這拱橋,方石砌成的橋壁一麵長滿了鮮苔,牆壁上往下淌著水。而另一麵則是幹燥的,她站在橋下,聽著火車隆隆駛過。她知道,在這座黑暗、孤零零的橋下,一到下雨天年輕的礦工和他們的心上人就聚在一起。所以她也想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站在橋下,在黑暗中讓他吻自己。走近拱橋時,她的步子變慢了。
於是,他們佇立在橋下,他把她抱起,讓她伏在自己胸前。他的身體緊張地顫抖著,他摟緊她,她粉碎了,粉碎在他的胸脯上,將要窒息,很驚恐。啊,真太美妙了,就在這橋下,礦工們都這樣擁緊他們的情人,把她們擁在自己胸前。而現在,他的礦主人已把她摟緊了!他的擁抱會比他們的擁抱強烈、可怕得多,他的愛更專注、更高尚!她感到她會在他那顫動著的、超人的手臂和軀體下昏過去、死過去。隨後他的顫動變緩慢了、緩緩起伏著。
他鬆開她,背靠牆壁站著,又把她攬過去。
她幾乎喪失了意識。礦工們一定是這樣背靠牆壁站著,摟著他們的情人吻著,就象現在這樣。啊,他們的吻會比這位礦主有力的吻更美、更有力嗎?甚至他修剪得短短的硬胡茬,那些礦工們不會有這些。
那些礦工的情人們會象她一樣頭向後仰著,從橋下遙望遠處黑暗的山上那一條黃色的光帶,看著模糊的樹影,或看著另一個方向礦山貯木場上的房屋。
他的手臂緊緊攬著她,似乎要把她摟入自己的身體中去,她的溫暖,她的溫柔,她可愛的身體,他都貪婪地渴望著,沉醉在肉體的融通中。他舉起她,似乎要象倒一杯酒一樣把她潑向自己。
“這比什麼都值。”他說,他的聲音富有奇特的穿透力。
她鬆弛了,似乎要溶化,要流向他,似乎她是一股無盡的熱流,象一副麻醉劑注入了他的血管。她的雙臂摟住他的脖子,他托起她,她全身鬆弛、向他流瀉著,而他就象一隻結實的酹子,收取她的生命之酒。她就這樣偎著他,束手無策,懸在空中,在他的一個吻下融化、融化,溶進他的四肢和骨骼,似乎他是滿載著她火熱生命的鐵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