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他最怕的是,再也見不到您了!”舒惠慢慢蹲下身子,毫無遮掩的直視著我:“格格,木都統的軍隊剛剛出發,現在追,還來得及!”
忽然間,一股不明的情緒從胸腔之內猛的竄了出來,如同借風的火苗,急速遊走,浸滿了我所有的思緒,驚醒一般抓過舒惠的手臂:“舒惠,帶我走!”
“格格,門口的侍衛已經被我灌了**,快走!”舒惠輕輕一笑,卻牽動了眼角的淚珠,更多的落了下來。連忙將一個包袱塞進我的懷裏,拉著我一路跑出了軍營。
“格格,我隻能送您到這兒了。大清的旗幟您認得的,一直向北走,就能看見了。格格,保重!”
我緊緊抱著懷裏的包袱,唇齒間融入了一絲血的味道,慌忙轉身,朝著那狼煙四起的戰場奔去。
廝殺聲越來越近,滿地的屍骸已隱約可見,聲聲哀嚎在空曠的黑夜裏散發著猙獰的詭異。我不停的跑,不停的看。我在找,找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找那縷脆弱易碎的靈魂。我在找他,亦在找自己。
一隊鐵騎剛剛踏過,留下了一地的破敗和潦倒的將旗,硝煙未散之際,另一隊軍馬已經浩蕩而來。是木泰嗎?我猶疑的停下腳步,回頭忘去,失落與恐懼在同一時間迸發。不,那如同抽象畫般的將旗絕不是大清所有!是蒙古人!他們如同突擊的馬蜂從後方蜂擁而來!不待我反應過來,一匹黑色的戰馬已從身側將我撞飛,身體與地麵接觸的刹那,天旋地轉,五髒移位,那匹黑馬的主人似乎並未盡興,調過頭來,拉起韁繩,黑馬前蹄揚起,眼看就要落下,所有的血液都在一瞬間停止。
第五十六章:紅塵清曲之悲絕下
忽然間,伴著前方的衝擊聲,地平線上忽然湧出一隻隊伍,迅速包圍過來,一支箭羽從黑暗中迸發而出,直刺中了黑馬的脖子,黑馬驚叫一聲,重重摔倒在地。
我跌在原地,驚魂未定,一雙大手從天而降,將我撈起,置於馬背之上。身後,那熟悉的氣息輕輕吹拂在耳廓,厚實的掌心於腰間越發收緊。我拍著胸口,喘著粗氣道:“謝謝你。”
“於我……還需要謝嗎……”
一道閃電劃過腦海,這聲音……瑟瑟回頭去,對上那一雙如潭水一般的眸子,所有的思緒瞬間被全部抽空,一陣酸楚決堤般從心底湧了出來,瞬間濕潤了眼眶。
“木泰……”
馬蹄飛躍而起,我緊緊貼在他厚實的胸膛上,淚水大顆大顆落下。
黎明十分,戰爭越發激烈,無數鐵騎從身旁飛馳而過,四方皆是閃電般的攻擊,鋪天蓋地的羽箭從身邊擦過。
冷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木泰等人已被追上來的敵軍團團圍住。一時間,無數人馬蜂擁般襲擁而上,攻勢凶猛。木泰連連敗退,轉眼以被衝散出來。
赤馬一路奔走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已經迷失了方向,恍然間,似乎又回到了兩年前送親的那片深山林。
天空一點點亮了起來,木泰緊緊的將我抱在懷裏,男人獨有的氣息撩過耳畔,他柔聲問道:“願與我生死與共嗎?”
我抬起頭,深深的望進他的眼裏,那烏黑的眸底徘徊著無數的柔情與疼惜,毫不吝嗇的流露出來。那一刻的相依相偎,隻盼望此生能相扶相伴,再不要分離。我拋卻了自己,拋卻了一切,輕輕一笑道:“我願!”
天地交接之處,一陣沙塵飛揚而起,無數的鐵騎飛馳而來。木泰緊緊將我擁在懷裏,一次又一次的將我揉進骨子裏。最後的柔情,萬般難舍。當他冰涼的指尖觸及臉頰,淚,悄然而下。
軍隊越發逼近,生命,如臨萬丈深淵。蒼茫的晨色中,曙光從遙遠的天邊撒了下來,恍如隔世。
木泰單手執劍,迎勢而上,刀光劍影中,我卷縮在他懷裏,仰望著他緊緊抿起的雙唇,安然的置於他的胸前。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化破晨霧,從後方衝了出來。那一瞬的驚恐無法言語。木泰迅速調轉馬頭,我趁機拔出靴筒裏的匕首,猛的向後方刺去。赤馬驚嘯,手腕被來人緊緊鉗製住,抬頭一看,竟是齊安!
“寧兒?!”一團迷霧襲擁而來,齊安失神的看著我,目光中摻雜了太多太多的東西,緊握著我的手微微顫抖。敵人趁機突擊而上,齊安猛然回神,片刻功夫,已卷入戰爭。遍地屍骸中,死亡籠罩著每一個人,為最後的一線的生機拚搏著。
戰馬急奏跳躍,顛簸躲閃,我一個不慎,跌落在地,木泰已被幾個敵人糾纏在原地,寸步難行,眼底流露出從未有過的驚恐,瘋了一樣與來人揮劍廝殺。
一棵參天大樹後麵,一名弓箭手已經精確的瞄準了我的位置,我絕望的倒在地上,望著木泰悲絕的嘶吼,如同一頭被激怒了的野獸,那驚覺的雙眸仿佛在傾訴著此刻的天地間,除了我,還是我。忽然間明白,也許,沒了我的牽絆,他便可消除一切顧慮,殺出重圍,收納一方天地……
笑,自心底湧出,帶著鹹鹹的苦澀,遊走在唇齒之間。我張開雙臂,倒在草地之上,那仿佛剛剛被夜雨洗滌過的清新之氣彌漫在周身。靜靜的合上雙眼,周圍的一切在刀光劍影中迅速遠去,真的累了,好累,是身體,也是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