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不轉睛的看著床上的人,一分一秒都不敢移開視線,生怕一眨眼,他又會從我眼前消失掉。
是的,我沒有死。滕俊告訴我,他活著。不過三個字,就讓已經萬念俱灰的人又燃起了生的勇氣。
哪怕隻是一個謊言,我也甘心沉溺。
滕俊和元旭在懸崖下設了張網,韌性極強,麵積極廣的網,掩藏在茂密的林木之中。
這個計劃相當凶險,稍有差池,我會粉身碎骨。
可是,為了重新回到他的身邊,感受他的溫暖,聆聽他的呼吸,我選擇挑戰極限。
結果,我贏了……
可是,還沒來得及為重逢歡喜痛哭,就陷入了離別的恐懼,這次是真的死別……
我看著坐在角落裏,花顏憔悴,哀銷骨立的女人,輕輕的說了兩個字,“謝謝……”
女人失去焦距的眼珠轉了轉,手神經質的微微一顫,“你不恨我?”
“是你把他救回來的,我應該謝謝你。”
她看了看我,目光又尋向床上的人,幽然道
“是他命大,心髒位置偏右,你那一刀沒有刺中要害。下落的時候又被樹枝擋了一下,總算撿回了一條命。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失去意識,全身的骨頭幾乎都斷了……”
我心裏一緊,低頭檢查他斷骨的地方,大大小小竟有十幾處。所幸,連接的非常好。近乎完美的接骨手法,應該不會影響他以後的行動。
如果,他還有以後的話……
“你替他接上的?”我看著那籮
“是”
我點了點頭,喟歎道“望月家的接骨術真可以獨步天下。”
“可是,解不了他身上的毒。”那籮看著我的目光閃爍不定,似乎有很多東西在裏麵,讓人一時分辨不清。
但有一種情緒我能看出來,怨恨。
不僅她恨,我也恨,恨那個下毒的人。
而那個人,正是我自己。
“他醒過嗎?”
“接骨的時候疼醒過一次,之後一直昏迷。”
我的心揪了起來,忍者的古法接骨術的確很神奇,用這種手法接過的斷骨幾乎可以完好如初。
可是,過程卻極為痛苦。
那滋味我嚐過,肝膽俱裂般的疼。
明明斷的是一處,接的也是一處,疼痛卻沿著你的骨頭,像蔓藤一樣爬滿你的身體,一寸寸折磨你的骨骼,**你的神經。
“凝夕……”身後的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仿佛要將什麼東西傳遞給我,或許是勇氣,或許是信心,或是其他什麼。
我很感謝他給予我的友情和力量,可是,我現在最需要的……是奇跡……
“真的沒辦法了嗎?”元旭端詳著我的臉色,沉聲詢問
“要把他盡快送到皇家去。”
希望北月可以創造這個奇跡。可是,他說過,殤盡,無藥可醫。
就像一個人,傷透了,心死了,絕然了,同樣無藥可醫。
我看著躺在床上的人,死灰般的臉色,失血的雙唇,如果不是看到他些微起伏的胸膛,幾乎感應不到他生命的存在。
他的生命正漫不經心的、一絲一縷的抽離他的身體,最後,可能隻剩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想到這裏,我的嘴唇不自覺的抖動著。
他這個樣子,能撐到皇家嗎?
“那籮,你給他服的解毒藥是哪一種?”
“我沒給他用過藥,我不懂毒術。”
我有些驚訝,什麼藥都沒服過,他是怎麼撐到現在的?
距離我下毒已經近兩個月的時間,他早就應該毒發身亡了。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
想到這裏,我拿起流光,想都不想就劃上了自己的手腕,纖細的手腕上立刻出現一道紅線,血很快流下來,一滴滴濺落在地板上。
“凝夕,你幹什麼?”元旭握住了我的手,一臉慌張。
“我的血……”我的聲音裏透著興奮,這偶然所得的一線生機讓我激動不已
“他墜崖前喝過我的血。我以前服過很多種藥,可能血液裏的某種成分可以緩解殤盡的毒性。”
那蘿立刻走了過來,看著我的眼睛閃閃發亮。
我把手放在他的嘴邊,掰開他的嘴,想讓他喝下去。可是昏迷中的人聞到刺鼻的血腥味,就是執拗的不肯喝。
試了好幾次,就是捏住他的鼻子,也會立刻嗆出來。
我急得額頭上都冒出了汗。
元旭歎了口氣“凝夕,算了吧,他喝不下去。”
我默默的看著他,如果他醒著,一定迫不及待的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吧?
可是,躺在床上的人完全沒有意識,身體本能的抗拒這腥鹹肮髒的東西。
沉凝片刻,我低下頭,貼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床上的人立刻有了反應,剛才還毫無生氣的垂在身側的手,立刻緊緊的握了起來,眼睫微顫,連喉結都上下滾動著。
站在傍邊的兩個人都睜大了雙眼,一臉的驚訝莫名。
我把手放在他的嘴邊,他立刻咬住我的手腕,狠狠的吸食起來,像初生的嬰孩一樣貪婪。
我用另一隻手整理著他略顯淩亂的黑發,心疼的端詳著他蒼白的麵容。
我們分開不過兩個月,卻仿若隔了一個宇宙洪荒般遙遠。
他瘦了好多,眼眶深陷,骨節突起,生命脆弱的猶如風中殘燭,一吹即滅。
我抵著他的額頭,乞求上天能將我的意念化做無聲的語言,傳入他幽暗的心底。
司夜,我常常會想,我們的故事究竟算不算愛情。
相比那風花雪月裏的山盟海誓,
這個故事簡略到隻有獸性。
它黝黑森森,原始野性,欲望滾滾,醜陋猙獰
它不顧一切,不擇手段,不見天日,不即不離
它如狂風暴雨,席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