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1 / 2)

日子沒有休息的時候,好像長了腿,一直往前走著,永遠不知疲倦。在人們為生活瑣事煩惱,為工廠變化感到難以適從的時候,它已經走出了很遠很遠,把你拋在了後麵。在不經意間,廠裏體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由最初的黨委一元化領導變為黨委領導下的廠長負責製,現在又變成了純粹的廠長負責製。職工們對這樣那樣的名詞不感興趣,隻是知道原來是黨委書記說了算,現在企業經營由廠長拍板。廠裏的廣播也不再喊口號了,整天市場經濟個沒完。什麼是市場經濟,職工們不知道,也不關心,能感覺到的,就是上班時間不能打牌聊天、上山遛彎了。趙老歪當然也隻能把看書的時間移到下班以後。這天晚上,趙老歪鑽在書堆裏難以自拔的時候,老夏敲開了趙老歪的房門。

自從知道沈紅紅懷的是趙老歪的孩子之後,老夏對趙老歪一直愛答不理的。每次無意中撞見,或是遠遠地看見,老夏的喉嚨就有點發癢,總是很誇張地咳嗽一聲,然後把一口濃痰狠狠地吐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幾腳,才感覺舒服多了。所以,趙老歪的宿舍老夏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來了。

趙老歪看見老夏的臉龐憋得很紅,不知道他的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就不說話,臉上也沒有表情。

看書哩。老夏滿屋子瞟了一遍,沒話找話。

趙老歪的宿舍成了書的海洋,到處堆滿了書。

趙老歪沒有接話,他知道這樣的問話不用回答。

吭、吭、吭,老夏又咳嗽了幾聲,卻沒有吐出痰來,相反,臉上還掛上了笑容,明天、明天孩子滿月,紅紅讓你去呢。老夏憋了半天,終於說了出來。

趙老歪心想,時間過得真快,沈紅紅的孩子都快滿月了。難怪有好長時間不見沈紅紅了,原來是坐月子了。趙老歪看了老夏一眼,他明白老夏直到現在還不知道內情。既然沈紅紅沒有告訴他,趙老歪隻好把這個黑鍋繼續背下去。趙老歪也很敏感地注意到老夏的尷尬,老夏說孩子滿月而不說我的孩子滿月,說明這件事雖然他接受了,卻一直在心裏結下了疙瘩。

其實,老夏也挺可憐的。心裏明明對自己恨得要死,卻不能不聽沈紅紅的話來邀請他。老夏低頭走出宿舍的時候,趙老歪想。

到了沈紅紅為兒子舉辦的滿月聚會上時,趙老歪這才發現,真正可憐的是自己。同齡的好多人都帶來了孩子,有的已經快十歲了,就連進度最慢的,也是成雙成對的,有幾個媳婦的肚子明顯地鼓了起來。趙老歪一走進飯店,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說話,偌大的飯店一下子變得很是寂靜。人們沒有想到,今天的這個場合,趙老歪竟然敢來參加。有幾個好事的都已經在看老夏的臉色了。

隻有沈紅紅一看見趙老歪,大叫著趙哥走了過來,把趙老歪安排在了娘家人的席麵上。趙老歪一看,所謂娘家人,其實就是一起在太子村插隊的知青。隻是,每個人都一拖二,一個人變成了三個人。毛飛當然也在座,卻沒有帶牛慧慧,像趙老歪一樣,也是一個人。趙老歪隻坐了一會兒,就感覺同樣是一個人,人們的態度卻截然相反,毛飛顯然是整個桌子的中心,人們圍著毛飛,說的全是一些讓人聽了起雞皮疙瘩的話。隻有趙老歪冷笑著看著毛飛,看得毛飛極力從這些人的恭維和讚揚聲中脫出身來。

老趙,好長時間沒見了,我敬你一杯。毛飛站了起來,雙手端著酒杯。

趙老歪沒有聽見一樣,從桌上拿起一支煙,叼在了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