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進馬車後,男童仍舊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沒有放下。
男童的師父、那個玄衣男子順手將一個紫砂壺放在燃燒著的紅泥小火爐上,方對男童說道:“天徵,你一直抱著她,不累麼?”
“不累。我看她凍壞了,想讓她盡快暖和起來。”
“你拿車上備著的被褥給她蓋。車上燃著銀炭,過一會兒她就會沒事了。你這樣準備抱到什麼時候?”
男童一怔,臉紅道:“師父說得對。”他將她暫時移交給了師父,翻出車上的被褥細心地鋪展開來。
驟然躺進一個成年男子滿是男性氣息的懷抱,自打被男童抱起後,大腦就一直維持真空狀態的她終於回過神來,感覺到馬車開始穩穩當當地以不疾不徐的速度行進。當男童將被褥鋪好,玄衣男子便將她輕輕地放了上去。
馬蹄聲得得,單調地走了許久。她在暖和的車廂內昏昏欲睡,然而,對於周遭的未知,使得她不得不在心中極力地保持了最後一分清醒。
漸漸地,有隱約的嘈雜聲傳入她的耳中……
男童略帶喜意的聲音響起:“師父,到家了!”
玄衣男子隻淡淡地“嗯”了一聲,就聽漸漸停穩的馬車外傳來眾人齊整的問候:“恭迎真人、恭迎郡王回府。”
男童再次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跟隨玄衣男子走出打開的車門。
出了馬車,入眼便是灰蒙蒙的天空。從她的角度,很快便看到了一麵紅底金字的匾額,上麵書寫著“羽王府”三個大字。
羽王府?這是什麼地方?
這個疑問,使她忽略了周遭驟然的鴉雀無聲。直到男童抱著她,穿越無數雕梁畫棟,步入一座華麗氣派的大廳,數道人聲同時鑽入她的耳朵裏——
“歡迎真人。”
“王爺客氣。”
……
“天徵,你抱著的是?”
羽天徵仰臉轉看身側的玄衣男子。玄衣男子撫了撫他的頭頂,代為答道:“雪地裏的棄嬰。天徵看到,便抱回來了。”
“真人真是菩薩心腸。”
“王妃謬讚了。”
……
忽然,她的視野裏,多出兩顆黑色的小腦袋——
“大哥,它是弟弟還是妹妹?”
“大哥,讓我瞧瞧!”
……
“咦,大哥,你看它的眼睛。”
“母妃、母妃,你快來看!這個小嬰兒有兩隻眼睛。”
羽王妃笑道:“天翾,你大驚小怪什麼?是人都有兩隻眼睛。”
“不是,我是說,它一個眼睛裏麵有兩隻眼睛!”
大廳裏驟然寂靜了下去,隻有玄衣男子一個人清淡的嗓音響起:“這是一個生有重瞳的女嬰。”
重瞳——簡簡單單的一個詞,不僅使得大廳裏鴉雀無聲,也令她覺得振聾發聵。——在她出演的某個曆史劇中,就一再地出現過這個詞彙。
立時,關於這個詞彙的所有信息排山倒海般,向著她的腦海湧來……
然而,她並沒有獲得消化這個信息的時間,下一刻,大廳中反應過來的眾人,全部聚集到了羽天徵的身周,而她也被接入一個成熟女性的懷抱。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
傍晚,春雨中的櫻花林,幽暗蕭索,略帶寒意的風,吹亂了細密的雨絲,雨絲混雜著枝頭尚未落盡的櫻花飄然而下,模糊了羽天綾的視線。泥濘的小徑上鋪滿了萎靡的櫻花瓣,流淌著一大片生命逝去後的暗紅。
一座墳塋孤零零地矗立在小徑盡頭,與四周淒迷的櫻花樹做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