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天綾連忙打開艙房的門,在這名護衛的引領下,來到了甲板上。
原先空蕩蕩的甲板稍微做了些布置,兩盞風燈掛在船艙的尖角上,甲板上擺放著一張可容四人坐下的正方形矮桌,孟凡之正跪坐在其中一側。
羽天綾踏上船前的甲板之時,孟凡之的護衛就躬身退下了,而孟凡之本人望著羽天綾、以及有些僵硬著身體落在羽天綾身後兩步的堇風,臉上忽明忽滅,叫人看不清楚表情。
夕陽已經完全墜了下去,一輪初升的滿月淺淺地掛在天際,深藍的天幕上無星。
羽天綾稍稍停頓了一下腳步,隨即微笑著款款走了過去。桌前甲板上鋪著錦緞的棉墊子,羽天綾學著孟凡之的樣子,在他的對麵跪坐了下來。
桌麵上,擺著三副精致的碗筷。羽天綾不由笑道:“孟公子好心思,我原本以為上了船,吃食方麵總不會太如意,需要對付著過才行。”
孟凡之笑道:“確實也沒有什麼,不過是一些江水中捕撈的魚蝦和船上原本預備下的一些東西。隻不過當初備船的時候,沒有想到會有淩姑娘一路同行,準備的就簡單了一點兒。”
羽天綾眯眼一笑:“孟公子說的這話,我可不信。公子手下多是能人,一個親隨護衛,不但武藝了得、熟悉水性,如今看來,竟是連這烹飪的功夫也不輸給專門的廚子。在這樣一條盡是能人的船上,會隻是些簡單的東西?再說,就算當初不知道我們會同船共行,孟公子的手下也不會拿簡單的東西糊弄自己的主子啊!”
孟凡之聞言頓時朗聲一笑。
由於孟凡之和羽天綾均坐在甲板上,即便這段江水平緩,江麵上仍舊吹著江風。船行的速度早就慢了下來,隻是保持著在溯流的過程中、不會倒退的速度。
江麵上沒有其他船隻,就連水鳥也沒有幾隻,孟凡之的笑聲,立刻成為了江麵上較為顯著的聲音,光風霽月中,一直傳出去很遠。
孟凡之的笑聲停歇,尚未開口,已有護衛將準備好的吃食端了上來。在漸漸皎潔的月色中,借著風燈的光芒,羽天綾看清四碟小菜分別是:鹽水花生、辣味泡菜、涼拌蘿卜絲、醉酒泥螺。——確實是早就預備好的東西,但卻並非如同孟凡之所說,是一些簡單的東西。
這四道小菜用青色的細瓷碟子盛著,賣相極好。
待一小壇酒被端上來、拍開泥封之後,孟凡之不由分說地替羽天綾和堇風斟滿麵前的空酒杯,而後握起自己麵前的筷子,招呼羽天綾和堇風開動。
他用左手將自己的酒杯舉起,敬羽天綾道:“淩姑娘,在此我要鄭重地謝過你的救命之恩,以後但有所請,不敢稍辭。”說完,也不待羽天綾答話,就仰脖一飲而盡。
光線不明,羽天綾忍不住將眼睛張大了一線,看著孟凡之將一杯梨花釀喝的涓滴不剩,方笑著開口道:“孟公子,你這樣謝我,不怕我救你是別有用心?”
孟凡之微微一怔:“我們萍水相逢,淩姑娘能對我有什麼用心?”隨即釋然笑道,“就算有什麼用心,救命之恩不假,無論什麼,總也抵得過了。”
說這話的時候,孟凡之舉著酒杯,唇角微微上翹,掛著一抹淺笑,眼眸卻專注地凝視著羽天綾。
這話說的透徹。羽天綾能從孟凡之遞過來的眼神中看出,他確實是這麼想的。說到這裏,她也就不再猶豫,問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那個問題,用一種玩笑般的口氣說道:“既然孟公子這麼有誠意要回報我,我自然不會客氣。隻是我至今尚不知道孟公子是何許人,不知將來我該在何種需要幫助的情況之下向孟公子提出請求?”
“我是……”想了想,孟凡之正要說些什麼,忽然一名一直隱在暗處的護衛出聲製止道:“公子!”
孟凡之側首過去:“怎麼?”
羽天綾卻沒有去看那名她一直知道存在的護衛,而是將視線凝聚在明知故問的孟凡之的側臉上。
護衛的意思,自然是提醒孟凡之不要如此輕易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然而,羽天綾卻看著孟凡之在月光下瑩潤的側臉,腦中起了不少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