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平原氣候溫潤,羽天綾的郡主府,後園載種的是銀杏和拒霜。
這些銀杏已經頗有樹齡,也不知道是打哪兒移植了來,根根筆直地矗立在後園的花徑兩旁。花徑蜿蜒,一棵棵銀杏樹便也沒有什麼規律地排布著,在樹與樹之間留下了大片的空隙。
然而,空隙雖在,樹幹間的地麵上,卻絲毫不空,而是載滿了一叢叢地拒霜花。
時值仲夏,非是拒霜的花期,但是在蔥鬱的枝葉間,已然點綴上星星點點的花蕾。
孟凡之來的速度並不慢,在罌笛的引領下,那一行人,在卵石鋪就的小徑上蜿蜒而來,曲曲折折漸漸走至近處。
罌笛的身後,跟著孟凡之,孟凡之的身側,有一名麵目陌生的中年人,而前去請人的堇風,默默地跟在隊伍的最後。
羽天綾含笑起身相迎。剛要走出涼亭,就聽見孟凡之的高聲:“郡主傷勢未愈,不用相迎,請安心等待。”
羽天綾笑著點頭表示感謝,複又坐下。
不一會兒,一行人到了涼亭之中,恰好將不大的涼亭塞得滿滿當當。
羽天綾向孟凡之問好之後,招呼幾人落座。
堇風和羽天翾分別坐在她的左右兩側,五人呈梅花狀圍坐在桌旁。
比之上次相見,孟凡之的麵容瘦削了些許,羽天綾不由笑著道:“孟公子想來這段日子為了我所托的事情繁忙、辛苦,看來我在這裏一定要聊表寸心了。——罌笛,你去把皇上昨日賞下的那些糕點都拿過來,好叫孟公子也嚐嚐。”
罌笛應命而去。
孟凡之也不推辭,隻是笑道:“若有酒就更好了。”
羽天綾笑道:“我知孟公子愛酒,這裏早已備下。”說著,她用眼神示意雪璃,就見雪璃從涼亭的角落裏取過一個泥封好的酒壇,“隻是我在西楚時日尚短,來不及親手釀製,倉促之間也找不到頂好的酒,這一壇隻能說是給孟公子稍稍解饞了。”
孟凡之大氣道:“無妨。隻是可惜郡主傷勢未愈,此番不能作陪。”
羽天綾淡笑道:“是啊,若是我的傷能好得快一點兒,我也能早點請孟公子過來了。不過今日我雖不能飲,有我三哥在,亦是能和孟公子喝上幾杯的。”說著,羽天綾妙目流轉,看向羽天翾,給眾人介紹道,“這位就是我的三哥羽天翾。三哥,那位就是我之前向你提起過的孟公子,南越孟凡之。”
孟凡之連說久仰。
這時,雪璃已經打開了酒壇的泥封,斟滿了孟凡之麵前的空杯,孟凡之便將第一杯酒推到了羽天翾的麵前。隨即,接過雪璃斟滿的第二杯酒,舉杯相邀,和羽天翾幹了一杯。
在兩人推杯換盞的過程中,堇風維持著一貫麵無表情的靜默,倒是孟凡之帶來的那位中年人,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羽天綾。
按說被一個陌生人如此看著,或多或少會有些不悅。然而,羽天綾畢竟不同於這個時代的女性,打從王府出來,她的性子更多的偏向了前世,被人這樣盯著,她索性也大大方方地打量這位孟凡之並未介紹來曆的陌生人。
這個中年人的目光飽含正氣,不見絲毫淫邪,也是羽天綾能夠不惱的原因。
中年穿著再正常不過的青色長衫,發束高髻,鬢角斑白,臉上輪廓斑白。注視了羽天綾半晌,他的眼中漸漸透出融融的暖意來。
羽天綾終於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出聲問道:“孟公子,別隻顧著喝酒啊,你尚未介紹同來的這位先生……”
孟凡之笑道:“郡主,你若想知道他是誰,不妨問他自己,我可沒有這個資格介紹。”
羽天綾狐疑道:“若說孟公子都沒有資格,那眼前這位一定是大人物了!”羽天綾將目光投向中年人,“不知閣下可否自我介紹一下呢?”
“我姓韓,來自大晉。”
羽天綾微震,在腦海中思索大晉姓韓的人物,很快,就被自己腦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鎮住了。——大晉國的太後姓韓,而大晉的護國大將軍亦姓韓,是韓太後的嫡親兄長。
停頓片刻,羽天綾試探道:“韓大將軍?”
中年人含笑點頭,頓時,在座幾人都籲出一口長氣。
羽天綾輕輕凝眉:“韓大將軍,您不是……”大晉的護國大將軍韓朱常年鎮守北疆邊陲,阻攔著北遼國的鐵騎,和北遼國的蒼王爺耶律隆抗衡對峙,而此刻,韓朱卻出現在千裏之外的成都府,其中的緣由不得不令人深思。
在座之人都和羽天綾有相同的疑問,於是,幾人的焦點頓時變作了絕對不應該出現在此處的韓朱。
首先是羽天翾按捺不住,擱下酒杯,問韓朱道:“大將軍,您怎麼會到成都府來?我聽說北線的局勢一直都很緊張,您的缺席,會不會對膠著的戰況造成什麼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