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該不該喝這杯茶?”
韞恬把玩著掌中的碧玉茶碗,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微微晃蕩的淡青色水波,神秘地勾起唇角。
絳彩猝然止住了呼吸,眼瞳大而驚呆地盯著他,渾身泛起了冷汗與顫栗,無法動彈,也無法出聲。
“你希望朕喝了它嗎?”他溫柔低吟,猶如情人的款款情語。
“你知道了……”她雙瞳發直,渾身輕顫,瞠視著他那比毒藥還毒的俊魅笑顏,濕冷的小手不自覺地摸得死緊。
“朕知道你另外還有一個名字,叫仙兒對嗎?”他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眼神銳利得就像狩獵中的猛獅。
絳彩一顆心疾速往下墜落,宛如墜入一口深不見底的水井。
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呀,真不是一塊報仇的好料。
既然已經知道她要殺他,為何還能麵色平靜,一派雍容自若的模樣?
一定是因為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能這般若無其事,原來自始至終,她都被他放在掌心玩弄。
說不定一交手,你就會讓他給生吞活剝了去!
皇太後說得一點都沒錯,他正氣定神閑地耍玩著她,悠哉地享受著她的恐懼和篤慌,看戲似地欣賞她愚蠢的複仇小把戲,而她,從頭到尾都像個傻瓜一樣被他耍侍團團轉,調情、送杏花,說不定也隻是他用來助興的小遊戲罷了!
韞恬凝睇著冷汗涔涔的蒼白小臉,並不知道自己對她的一番情意已被她嚴重扭曲了。
“絳彩,你始終不回答,是因為舍不得看著朕死嗎?”看著她被冷汗濡濕的鬢發,他不由得心生憐惜。
絳彩極度畏怯而又憤恨地怒視著他。
這男人太精銳,心機太深沉了,而她太青澀,完全無法招架他令人銷魂的魅力,也無法應付他設下的甜蜜陷阱,仇還未報,就已迷迷糊糊地丟了心。
大福晉,仙兒真是太沒用了!
絳彩挫敗地掩住雙眸,淚水汩汩地湧出,濕透了她冰涼的手指。
她縮起雙肩泣不成聲的模樣,讓韞恬看了既懊惱又心疼。
“絳彩……”他站起身,想上前安撫她。
“你贏了,你贏了行嗎?”她猝然大喊出聲,淚傾如雨。
韞恬呆了呆,突然見她疾奔過來,抓起禦案上的茶碗仰頭就要喝下!
“你做什麼?”他震驚地扯住她的手,悍然擊開她手中緊握的茶碗。
茶碗墜地,發出驚人的碎響。
“你讓我死!我想死!”她啞聲哭喊。
碎裂的聲響引來了殿外當值的太監,雜亂的腳步聲迅捷地朝這裏奔過來。
韞恬抓住她手腕的掌心一片濕冷,如果她意圖毒害他的事情傳了出去,她即使想活也活不成了。
“在我死前,我想知道你送給我的杏花是不是真心的?”她淒涼冷語,幽幽望著他。
韞恬怔住,這句問話充滿了無盡柔情,但是他分心不得,淩亂的腳步聲已奔到了殿門外。
他來不及回答她,猛然將小小的身子卷入懷中,一手箍起她的臉蛋,深深吻住她嬌潤的紅唇。
領著太監們衝進來的王康,抬頭猛一見到眼前的景象,連忙回過頭,揮趕著身後目瞪口呆的小太監們。
“還看什麼!快、快退出去!”
聽見王康躡手躡腳地把殿門關上的聲音後,韞恬一把抱起絳彩,將她放倒在暖炕上,她不及反應,就被他深深吻住,舌尖在她口中吸吮、探索。
“不要!放開我!”她哭泣地推打著他的俊臉。“你怎麼可以還來碰我!我不要再被你玩弄了!”
“我對你從來隻有包容,何來玩弄?”他有些慍怒,用力壓製著瘋狂踢打的嬌小身軀。
“你早知道我是來殺你的,為什麼要假惺惺地跟我演戲?這不是玩弄是什麼?你布下陷阱看我一步一步跳下去很好玩嗎?你這個人好殘酷!”她豁出命似地激憤大嚷。
“我憐惜你,難道你感覺不到嗎?”他荒謬地低歎,不懂在她的小腦袋裏究竟把他想成一個怎樣殘佞無情的皇帚?
“我不信!”她含淚怒視著他。“你認為你是至高無上的皇帝,全天下沒有你征服不了的女人,你根本不是憐惜我,隻是在征服我罷了,一個原想殺你的女人,最後臣服在你的君威之下,你的帝王尊嚴能不得到充分的滿足嗎?”既然將生死置之度外,她就沒有什麼話是不敢說的了。
“這點你倒是說對了,你的確是我想征服的女人。”他歎口氣,自嘲地苦笑。“但是我想征服你並不是因為我想滿足帝王的欲望,而是因為我打從心底喜歡你,我也希望你能單純地喜歡上我……”
絳彩忽然放肆地冷笑起來。
“你的嬪妃那麼多,用不著再多我一個充盈你的後宮吧?你賜死了老爺,害死了大福晉,我永遠也不可能喜歡上你!”
韞恬深深吸氣,壓抑著怒意,試著用最平穩的語調向她解釋。
“朝廷政爭必然會有一些人頭顱落地,否則爭鬥不會休止,這當中的權力關係你是不會明白的。”
她不看他,嗤之以鼻。
“你可以用言語修飾你的罪行,可是你對我造成的傷害永遠也無法痊愈,你最好下令殺了我,我是不可能被你征服的。”
詛恬氣惱又無奈地重重一歎,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把他的情緒逼到幾近失控的極限。
“你隻知道我賜死你的老爺,間接害死你的大福晉,可是你可知道你心目中的裕老爺是甚等樣人?”他扳正她的臉,鎖住她的目光。
絳彩冷然一顫,不安地咽了咽喉頭。
“裕賢目無君王、結黨亂政,在我親政之前,他把持朝政,專權跋扈,貪瀆斂財、攬權索賄……”
“不要,我不要聽!”她痛苦地掩耳閉眸。那些都與她無關,她不想知道,她的情緒已經夠混亂了,無法承受更多!
“你非聽不可!”韞恬抓開她掩住耳朵的雙手,壓製在她的身側,捺著性子把事實對她說清楚。“你可知道朕所抄沒的裕賢家產裏頭,有多少是從大小官員取來的贓銀嗎?而這些大小官員賄賂裕賢的銀兩從哪裏來?你想過沒有?”
他的一番話徹底堵死了她的聲音。
“為了饋送行賄,這些大小官員隻能從百姓身上加倍索來,留下裕賢的命,可憐悲慘的是被搜括的百姓,朕是大清國皇帝,你以為我該可憐的是誰?”他咬牙低語。
絳彩被他懾得啞然無語,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