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鬱目送魏應城回到辦公室,笑著說:“晚上想吃什麼?我接你一起去買菜吧。”

魏應城點點頭,轉身和他說:

“後天你有事嗎?”

魏鬱微怔,“沒事。”

似乎是感覺到魏應城語氣中的認真,魏鬱的目光沉沉,“你想說什麼?”

魏應城輕聲說:“你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

大半年過去,魏應城又回到S市。

上次回來還是穿著短袖的夏天,此時的氣溫已經是零下。

魏應城踏著寒風來到陵園,彎腰將花束放在程婼墓前。

新鮮的風信子花瓣上綴著剔透的水珠,隨著魏應城的動作輕輕灑在碑上。

魏鬱靜靜地站在他身邊。

照片上的程婼看上去隻比魏鬱和魏應城大不了多少,笑起來猶如微風般溫柔。

她的生命定格在美好的二十九歲。

她精致的眉宇給了魏鬱,而溫潤的神情卻給了魏應城。

魏應城幾次張開嘴,都沒有說出話。

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裏見媽媽。

他不敢來。

害怕被發現過去是自己無恥占有的。

也害怕被程婼發現自己過得並不好。

他一個人經曆了太多事情。

複雜到想和程婼說一說,都不知從哪裏說起。

最後隻能摸了摸程婼的照片,然後離開了。

直到走出很遠,一直沉默地魏鬱才問:“你不想再待一會嗎?”

魏應城輕輕搖頭。

“她一直陪著我。”

他對著魏鬱伸出手,張開手心——程婼留給他的項鏈赫然出現。

“我應該還給你。”

盡管舍不得,也該物歸原主。

魏鬱眸光浮動,深深地看著魏應城。

風吹過,帶起他們的發梢。

目光交織時,魏鬱說:“你留下吧,它屬於你。

在她心裏,你就是她最好的孩子,一直都會是……她會為你的善良和優秀驕傲。”

魏鬱深呼吸,讓魏應城在原地等他一會。

他小跑著回到程婼墓前,彎腰說了幾句話,又向著魏應城走回來。

“我和她說我們會相互照顧,不用擔心。”

魏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恍惚間和魏應城記憶裏程婼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

離開的途中偶遇一個紅燈。

等待期間,魏應城忽然想起什麼,半是呢喃半是疑惑地說:

“當年我沒有來得及看媽媽最後一麵,但是爸…他和我說媽媽去世前躺在床上說‘讓小城不要難過,我聽見下雪的聲音了’,可是那天並沒有下雪……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魏仲愷說程婼是病入膏肓,已經出現了幻覺,但魏應城從來不這樣認為。

正在開車的魏鬱側目思考了片刻,回答說:“也許是她想讓你不要因為錯過見麵傷心。”

魏應城笑了笑。

怎麼不會傷心呢?

最後一麵……

還有‘下雪的聲音’的聲音是什麼?

魏應城凝視著車窗外,忽然發現停的位置正對著程婼離開時住著的醫院住院樓。

記憶裏,程婼是住在六樓。

魏應城心髒“咚咚”跳起來,抬起沉重的眼望向那扇他從來不敢直視的窗戶。

魏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忽然輕聲說:“下雪了。”

片片雪花空中落下,和風碰撞,發出“簌簌”地聲音。

很輕。

輕到比呼吸還輕。

——“不要難過,我聽見下雪的聲音了。”

多年前的遺憾,在這場雪裏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