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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對麵的那扇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有個頎長人影落在地上。
晚風吹過,掀動了那人烏黑的額發,露出一雙清如寒星的眼眸,正凝向他們。
他像一縷清寒的月光,又像神龕裏高高在上的神佛,這些事情都會汙了他的眼,言月腦子轟的一聲。
第二章
◎他唯一贏過許映白的事情◎
高懸的彎月折射出淡淡的微光,言月第一次覺得,晚間光線居然如此之明亮甚至於刺眼,秦家寬敞的露台,在這一刻居然如此的狹小。
她想不到,和許映白的再次見麵,會是這樣一幅場景中。
那雙眼,隻此一刻,眸光靜靜落在她身上,讀不出情緒。
“需要幫忙嗎。”男人眸底映照著她通紅的雙頰,嫣紅微腫的唇——秦聞渡身上還散發著濃烈的酒氣。
聲線清透冷淡,和少年時代的他相比,要成熟些,卻更掩去了情緒。
年少時,明泰寺的住持曾說過許映白有佛緣,說他有顆天生的琉璃心,他本人卻不信神佛,從來隻是高高在上俯瞰眾生苦難,那雙浮了冰一樣的漂亮的眼,不會渡你,不會淌水入河,沾濕自己一分衣角。
他一眼也沒看秦聞渡。
許映白站在她麵前,黑發被風微微拂起。月光落在男人挺括的灰色襯衫上,他的輪廓,氣息,近在咫尺。
秦聞渡被酒精麻木的腦子終於運轉了,言月腦子還空白著,她抹了把臉,用力推開秦聞渡,裹緊自己衣服,拉開露台門衝了回去。
這是言月二十年人生裏最難堪的一瞬間。
言月衝去洗手間,把水流調到最大,不管不顧,把自己臉上身上沾染的酒味全部衝洗幹淨。鏡子裏女孩麵容緋紅,胸口還在起伏,唇上被秦聞渡留下了一個很明顯的印記。
耳後依舊在灼燒,不知道是因為羞恥,憤怒,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她想起方才看到的那雙冷澈的眼,混亂的記憶在腦子裏沉浮。
其實,通俗意義上,秦聞渡和許映白,都可以說是她的竹馬。她認識許映白也非常早,甚至比秦聞渡更早。可是,她從小便一直和秦聞渡更加親近。
她離許映白最近的那一次,是十幾歲中學時。言月期末數學打了二十七分,家裏補習老師請假了,秦聞渡說和兄弟約好了要出去沒空。
許家老宅外種了許多梧桐樹,書房窗外有幾叢芭蕉,夏日陽光落在芭蕉闊大的葉片上,燙出一層焦黃。風從身側少年微敞的領口流來淡淡的香,若隱若現,他背脊似乎永遠是筆直的。
言月垂著眼,也不看他,手指無意識反複揪著自己水性筆標簽,他俯身在紙上寫字,校服下露出了一點點鎖骨。冰涼潔淨的手指無意間在她指側擦過,也或許壓根沒有碰到。
言月那年十六歲,她覺得坐立難安,心亂如麻,呼吸甚至都不暢快,身上爬滿了奇怪的鬱躁,一個數字都沒聽進去,她把身子後傾離他更遠,那晚回家,言月做了一晚上難言混亂的夢。
第二天,言月黏在秦聞渡身後,不管不顧,一定要秦聞渡給她補習,煩得他不得不放棄籃球陪她一起回家。從那之後,她更加有意回避許映白。
就在這時,放在水池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是秦聞渡打來的。
言月隨即掐斷了電話,剛掐斷,電話又響起,她沒接,那邊便不停撥打,言月索性直接把手機關機。
言月收拾好自己物品,拿上琴,徑直離開了秦宅。
秦聞渡回席臉色很差,酒似乎已經醒了大半。
露台上,他遠遠看到父親秦誌鴻帶著一大群人,親自送走了那輛車,臉上一直掛著笑。車和來時一樣低調,隻除掛著的車牌,是許家人在櫟城專用的號碼,內行人都認得出,有種低調的招搖。秦聞渡完全不知道許映白今天會來——他甚至不知道,許映白是什麼時候回國的,他以為他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