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著隨便看兩眼便走的,這下倒好,若是讓神荼知道堂堂冥界主司躲在凡人的衣櫃裏,估計要笑話她幾百年。
“我怎麼如此遲鈍,施個隱身術法不就得了,還悻悻躲在衣櫃裏......”喻九這邊剛起了手勢,突然眼前一亮,抬頭瞧見個清秀的小郎君。他的眉眼都十分溫柔安靜,就像九連山那延綿的青山與玉藻河永不停息的水。喻九身為天帝九子,自是見過許多翩翩公子哥,她也自詡不是個貪戀美色之人。可如今麵前這個眉目如畫的少年郎,倒是讓她一時沒緩過來神。
那人似沒瞧見她,拿走了她身側的一席長衫便又合上了門,整個過程沒瞧她一眼。原以為要被發現,她還在措辭怎麼解釋為什麼她在衣櫃裏,可誰成想人家壓根沒瞧見她。
喻九從衣櫃裏探出腦袋,那人正低頭跪在門前。在如此寒冬,隻穿了薄薄一件皂角色長衫,雙手無力的垂在身側一言不發。她這會兒才注意到他麵前的那人,那是個不高的男人,穿著與少年完全不同的黑色裘大衣手裏拎著一條長長的藤條。
“老子說的話你一句都不聽了是不是?”男人把袖子捋起來,一邊舉著藤條罵罵咧咧。
“你娘不知從哪兒搞來你這個雜種,在我家賴著吃喝也就罷了,成天看點兒這沒用的玩意兒。”少年低著頭不做聲,仿佛這些咒罵根本進不了他的耳朵。男人仿佛被他這幅模樣激怒,原本拎著的藤條啪的一聲便打在他背上。
“我告訴你,你別以為低著腦袋不說話就放過你,怎麼,讓你吃好的住好的虧待你了不成?”男人越說越氣,一下一下的打在他身上,在這寂靜的院子裏顯得動靜特別大。
神荼鬱壘說過多次,在凡間不可幹涉任何人的運勢,他們的生老病死都各自有命,哪怕她是幽冥主司也管不了。喻九在心裏悠悠的歎氣,俊俏的少年郎啊,不是我不幫你是我無能為力啊。
“老爺,門外有李家的人來找。”突然闖進了個小廝,低著頭看不見臉。男人頓了頓手裏的藤條,向他吐了口吐沫便走了出去。
喻九抱著暖爐坐在床鋪上笑笑,她可沒有出手幫忙,隻是把兩天後的事兒挪到現在罷了。那少年撣了撣長衫的灰塵,一言不發的關上門,眉眼間是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冷漠與疏離。
“要是我,我就去練練拳腳也不至於如此。”喻九知道不會聽見回答,見那人又默不作聲的坐在桌前看書,索性裹著被子托著下巴瞧他。
明明身上傷痕累累,可他麵上卻看不出半分,他手裏端著書本可眼神卻不知看向何處。再淡漠的少年,心裏的事也是沉甸甸的。
“呐,其實也沒什麼的。你瞧瞧我,天帝九女身份多尊貴,可卻沒一個人把我放在眼裏。”那人還怔怔的看著書,喻九笑笑,繼續道:“天帝每個女兒的名字,都源自天宮的神木。像我大姐修桐,是古安山上的一株神木,五姑娘曼樺也是來源於天宮一株古木。到了我這兒,估計是天帝已沒有那麼多耐心了,就起名喻九。意思是第九個孩子,可你看我不還是活的好好的。”她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安慰自己還是安慰麵前那個少年,她下界三百多年,從未收到來自天宮的隻言片語。
想的入了神,一眨眼便已到了傍晚。那人還是衣服也沒換,趴在桌上睡著了。
“我走了。”喻九隨手放了一串銅鈴在他枕下,就給他每夜好夢算了,畢竟活著已經夠苦了。
喻九周身一蕩便消失在房內,屋內的燭火晃了晃,映出少年微微顫動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