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著,一邊不規矩地伸手去拉龍千裏的衣襟。
“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采花瀅賊!”正義者的聲音在危急關頭適時響起。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龍千裏不可置信地掀開眼簾,視線被少年的身體阻隔,無法看清來人是否真是自己滿心滿意一直在思考的那個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獨目少年一聲怪笑,“現在是三更半夜,古道荒郊耶。正是我等采花夜盜出沒之所,到是你這家夥是什麼人啊?敢管我的事?我可是史上最惡……”
話未說完,看似淩厲的一掌已向他劈來,獨目少年躲閃不及被打了個正著,一聲大叫昏倒在一旁。
“千裏,你有沒有事?”
關切的臉孔毫無掩飾地落人龍千裏的眼瞳,焦灼的聲音、溫熱的懷抱,這是……
“阿七?”
是他,是他來了。眼中有什麼要湧動出來,他連忙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眼淚流下。他還是找到自己了,他一直在找自己嗎?被自己說是討厭的人還大力把他推到地上也沒有生氣,一直一直在尋找他嗎?
紅十一怔了一下,旋而微微一笑,“對啊,我是阿七!千裏,我終於找到你了!”嗬嗬,由路人到讓他記住名子又到現在改口叫阿七了,自己又近了一步呦!
她衝他得意地一笑,“還好被我找到,不然你可就要失身了呢。怎麼感謝我呢?千裏?”
龍千裏懊惱地向她一瞪,哪有這種人,敵人還沒打跑呢,先開始爭功了……咦?敵人還沒打跑……他警覺地越過紅十一的肩向後望去……
那笑的可愛的少年正慢慢地向他們接近,雙手握著一柄刀……
“阿七小心!”他失聲大叫。
紅十一立即回頭,見刀光襲來,急忙抱起龍千裏向左邊一避,還是被刀子劃傷了肩。
紅色的血,泅濕了阿七白色的衣裳,一團團、一團團像平繡的梅花豔麗地湧現。
清灼明亮的眼睛睜得老大老大,想要說話卻像忽然被堵住了嘴巴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是——懲罰,是他沒有真實地麵對自己的心而受到的懲罰。明明喜歡阿七,想要和阿七成為朋友,卻不肯說出,害怕承認,選擇了膽小的逃跑,所以才會讓他遇到這種事……可是……這些都是他不好啊,為什麼,為什麼,要讓阿七受到傷害呢?
一瞬間,心髒如遭電擊般地痛。
如果你不在就好了,我就可以更幸福一點……那是什麼時候,誰對他說過的話呢?恍恍惚惚的不知身在何處,為什麼隻要他存在,這個世上就會有人為他受傷……
是不是……千裏不在,會更好一些……
“千裏,你沒有事吧?”清柔的話音在耳畔響起讓他回過神來。
“受傷的不是你嗎?傻瓜……阿七是傻瓜……”他眼中有了淚光,卻硬是不讓它流出。
“我沒事,”紅十一柔聲保證,“隻要千裏沒事,阿七也不會出事,因為我們是兄弟嘛。”
兄弟……他心中一熱,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這麼想要和這個一無是處的自己成為兄弟呢。明明對他說了那麼多任性的話,他卻還是對自己這麼好……
眼淚已經盈滿開始打轉,隻好閉上眼睛,用力地閉上眼睛。
等再次有勇氣睜開眼睛的時候,有句話,一定要記得和阿七講……
“阿右,他們已經走了,你可以起來啦。”可愛的少年拍拍掌。
“唔,”獨目少年一個翻身躍起,有些不爽,“我們裝壞人,老大裝英雄,太不公平了!要和她要加班費!”
“有什麼關係,”阿左笑眯眯地捧著臉頰,“我覺得很好玩耶。”
“賣力氣的人從來都是我,你這個看戲的當然覺得好玩!對了,”他皺皺眉,“剛才你真的紮傷老大了?”
“怎麼可能。”阿左提高音調,老大哪是那種喜歡苦肉計的人!他拿起刀示範性地對上自己的掌心一拍,刀尖自動縮回,“喏,道具而已。”
“原來如此。”這就說通了。可憐的龍千裏,敢惹老大,最後慘的一定是他。阿右同情地搖了搖頭,把手繞到腦後,開始解眼罩的帶子。
“等一等啦。”阿左拉住他的衣角,黑圓的眼瞳亮晶晶的,“我覺得阿右你戴這個好帥哦,可不可以不要摘?”
“你在想什麼啊?”阿右為之結舌,他真是越來越不了解阿左的品位了,“帥?”
“對哦對哦!”阿左拚命點頭,“還有你剛才說的那個‘史上最惡二人組——采花大盜無敵雙犬’也很酷!”以後走江湖時可以考慮用這個名號。
“是雙雄!鬼才是雙犬!”
“不過最美的還要數你剛才俯身對著龍千裏輕輕吹氣的親密鏡頭了……”完全不管阿右的臉色,阿左仰望明月徑自陶醉,“你剛才那個樣子真的好妖邪哦,連我都差點兒信以為真,以為你真是那種人……”
這到底是稱讚還是在諷刺?阿右懷疑地瞄著阿左,“我說阿左,你前些天是不是見過東十二?”
“是啊。你怎麼知道?”阿左開心地說,“他遇到一些事,所以要我去幫忙啊。”
“難怪……”阿右喃喃自語。
“難怪什麼?”阿左不解。
“難怪會那麼像那個變態……”
在睜開眼睛之前,先聞到了煮熟食物的香氣。
被嗅覺喚醒,大腦還充斥著屬於清晨特有的混沌不明。木然地坐了半晌,思想才開始恢複運作,眼底的景物也由朦朧變得逐漸清晰。
光亮的茶色桌椅,反射出一片耀眼的陽光,紅漆木碗中傳來辛辣的香味刺激空腹的食欲。
視線移轉,幹淨卻光禿禿的牆壁、簡陋實用的木製家具……這裏,不是他的家。
那麼,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頭腦微微發漲,似乎有什麼很重要的事被一時遺忘了,隱隱的有些不安,那是什麼呢?
視線停在碗上,紅……好刺目的顏色……心突突地跳了起來。
紅、一滴、兩滴,泅出火焰般的花,在阿七白色的衣服上綻放……
阿七!由心口傳來的炙熱突破清晨朦朧不清的禁錮,瞬間浮現在眼前的是阿七溫柔的微笑,流血的肩膀……
整個人惶亂起來。阿七受傷了!為了保護他而受傷了!大腦來不及咀嚼這剛剛湧上的信息,身體已經服從心意跳下床衝了出去。
慌亂地左右張望,而客棧後院中晾著一條條剛剛將洗過的被單,像重重的簾幕,輕舞飛揚,阻隔著他的視線。
阿七、阿七……他光著腳,左衝右轉,不斷地掀開再掀開,沒有,哪裏也沒有。
他在哪裏?會不會生氣了,會不會已經離開他了?
這樣的意念忽然襲來,讓他的心痛了起來,痛得直不起腰。
“千裏,你在幹什麼啊?”
略含驚愕的聲音由後麵響起,他霍地移開捂住臉的手指,又驚又喜地向後一個急轉,沒有束起的黑色長發在風中掠起亮麗的弧線。
站在自己麵前的,落人雙瞳中的是——彎彎的眉,彎月般的眼,似笑非笑的唇……
“阿七!”
“當然嘍。”她眨眨眼睛,“不然還是阿九嗎?你怎麼光著腳?”
“嗯?”他這才低下頭,發現自己剛才太著急連鞋都忘了穿,想說些話,卻開不了口,擔心他的傷,吐出口卻又變成一句悶悶的:“你去哪裏了……”
“我在後院洗衣服啊,昨天那件弄髒了嘛。對了,我給你做的飯你吃了沒?”
飯?他呆了一呆,疑惑的眼睛睜得圓圓的。
她偷偷地想,這家夥長得真是可愛,不過這個話可不敢再說,不然他生起氣來又會別扭地跑掉了呢。
拖起他的手向屋內走去,“我給你煮了湯啊!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出得廳堂下得廚房,你吃不慣北方萊,所以我幫你煮了酸辣湯,你不是喜歡嗎?”
“你怎麼會做那個?”他好奇地問。
“上次給你買的時候我偷嚐過,那種東西吃一次就會啦。”紅十一得意地道,她是做飯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