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橫澗山邊再顯威 善長奇謀惜不用(1 / 3)

到了第五天,大雨自上午一直下到午後仍未見停。朱元璋便令全軍待命,他對湯和道:“湯和、鄧愈,令你二人引軍兩千,繞過橫澗山南麵,按兵不動。待東麵喊殺聲起,自敵軍背後殺出!”湯和鄧愈道:“領命!”

朱元璋又對徐達周德興等人道:“徐達、周德興,令你二人率軍兩千,聽我令下,便由東麵直搗繆大亨營地,死死咬住敵軍,不許後退一步!”徐達二人道:“是!”

朱元璋又對洪萬全和秦把頭道:“洪秦二位兄弟跟我親率五百輕騎,於亂軍之中直取繆大亨!”二人喜道:“領命!”朱元璋派將完畢,便對眾人道:“全軍進發!”

元軍營中,繆大亨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他聞報河水連日暴漲,大軍再不撤出,大營恐有被淹沒的危險。當下便命全軍準備,隻待雨停,便撤往高處。可是一直到了黃昏,雨還是一直在下,河水已經沒進了營地。他百般無奈,隻好令全軍冒雨出營。

這時朱元璋率人悄悄來到了元軍營地對麵的山上,他勘察了一下,見元軍已從營中緩緩而出。秦洪二人道:“將軍,我看此時正可出擊!”朱元璋道:“慢!再等一會,天黑再說。”

繆大亨正在埋怨,這天要麼不下雨,一下就下個不停。此時軍校來報,說天色已晚,又適逢大雨,大軍撤出速度緩慢。

繆大亨下令全軍不得舍棄帳篷營灶等物,悉數搬運上山。於是元軍人人手裏均拿著日常使用的物事,有的扛著木頭,有的頂著鍋灶,有的人趕著馬,還有的還在卷帳篷;馬不帶鞍,人不著甲,隻顧著上山躲雨。

朱元璋一看時機已到,便對軍校道:“傳我將令,命徐達引軍殺出!告訴徐達,死死堵住元軍!”軍校領命道:“是!”

繆大亨此時正與叔叔繆貞一起帶著家小上山,忽聞東麵殺聲大起,頓時元軍亂作一團。軍校來報:“元帥!東麵有數千人馬殺來!”繆大亨問道:“是何處軍馬?”軍校答:“不知!”繆大亨急令全軍放棄上山,一起上前迎戰。

他剛剛拿起兵器,忽聞身後又是喊殺聲大作,軍校來報,西麵又有軍馬殺來!他驚道:“全軍不得妄動!分東西兩麵擋住敵軍!”他心中大感奇怪,這是何處兵馬,卻偏偏在這當口來襲?

當下徐達與湯和率軍由東西兩麵殺到,元軍悴不及防,一時被殺得人仰馬翻。徐達率軍由東向西,湯和由西向東,來回衝殺,元軍一時大亂,紛紛四散逃命。

繆大亨喊道:“大家不要亂,敵軍兵少,我們先退回山上據守!”於是元軍便擁擠上山。朱元璋看得真切,大喊一聲:“濠州朱元璋在此!”便縱馬直取繆大亨,身後洪秦二人率五百勇士緊隨其後。

元軍正在向山上逃命,忽聞又有軍馬自山上殺來,便又轉身往山下逃去,一時自相踐踏者無數。

朱元璋帶人衝入元軍中,如入無人之境,殺得元軍人人膽寒。繆大亨見狀,喊道:“繆大亨在此,朱元璋休要猖狂!”便挺槍上前迎戰。朱元璋見他雖頭不帶盔,衣不著甲,渾身上下被大雨濕透,濃密的斷眉之下一雙圓目卻殺氣騰騰,臉上的絡腮胡子被氣得倒豎了起來。他一槍朝朱元璋刺來,朱元璋也轉身一槍刺出,繆大亨拿槍一磕,二人便錯馬而過。兩人來回打了十餘招,朱元璋心中暗暗佩服,他見繆大亨雖身處劣勢,卻槍法不亂,仍指揮有度。朱元璋便想將他收為己用,想到這裏,手下便留了情,隻是纏著他讓他無法脫身。

繆大亨心中卻是越打越急,他眼見自己麾下的將士被徐達湯和二人率軍衝散,而自己又被朱元璋纏住,無法發號施令,當下隻得喊道:“眾軍聽令!一起向東殺出,奪我生路!”便轉身不顧朱元璋催馬便逃。

朱元璋奮力追趕,卻被他手下親兵死死擋住。朱元璋喊道:“徐達,休叫走了繆大亨!”徐達聞言,一人一騎趕上,砍翻兩名親兵,喊道:“徐達在此,繆大亨哪裏走!”繆大亨隻得回身力戰,他暗暗心驚,這些人是從哪冒出來的,怎的一個個都是如此厲害?

繆大亨見徐達勇不可擋,不易取勝,隻得命全軍往北麵山上而撤。此時河水大漲,元軍紛紛跳入水中遊往北麵逃命,頓時又有不少淹死者。徐達湯和欲率軍追趕,乘機將元軍趕入河中;朱元璋卻命不許追趕,收軍待命。

此戰朱元璋大獲全勝,收服降兵萬餘。當晚他命隊伍在南山上休息,自己跟湯和等人在帳中商議。這時湯和問道:“大哥,剛才正是將元軍趕入河中的大好時機,你為何下令收兵?”朱元璋回頭看了看諸將,隻有徐達含笑不語。當下便指著徐達道:“徐達,你跟大家說說!”

徐達道:“末將不敢!”朱元璋擺手道:“都是自家兄弟,但說無妨!”徐達便笑道:“大哥的意思,我略知一二。那繆大亨臨危不亂,頗有大將之風,我想大哥是起了收服之心。”朱元璋擊掌道:“知我者,徐達也!”眾人方恍然大悟。

這時鄧愈將繆大亨的叔叔繆貞請了進來,朱元璋親自給他搬來了凳子,繆貞大是感激。朱元璋見他一臉恭敬的神色,當下也不忍責問,隻是對他說道:“繆先生,您受驚了!”繆貞聞言心中一熱,急忙起身道:“繆貞不敢!”朱元璋當下對他好言安慰,繆貞感激的淚水打濕了他花白的眉須:“多謝元帥不殺之恩!”

此時鄧愈說道:“大哥,繆大亨率其子及數千殘部逃往北麵山坡之上,來回徘徊,不肯離去。我想,是因其家小都被我軍擒獲之故。不如,用其家小向其要挾,迫其來降。”朱元璋擺手道:“不可不可,傳我將令,明日一早雨停,命人送繆貞及繆大亨之家小過河,任其離去。任何人不得率軍追趕,違令者斬!”眾人麵麵相覷,這又是何故?一時都猜不透朱元璋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次日一早,繆大亨便率殘部於河之北麵布陣,大叫著讓朱元璋出來迎戰。喊了半天,卻未見動靜。這時其子繆方上前說道:“父帥,我怕其中有詐,不如我們先行退去,再作商議。”繆大亨斥道:“你祖母,你弟,還有叔父等人盡被其所擄。他們正在盼望著我們前去營救,若卻棄之不理,你於心何忍?”繆方聞言頓時低頭不語。

這時,隻見對麵山上下來了一撥人,往河邊走來。繆大亨定睛一看,卻正是自己的家小親人。但見他們身上並無捆綁繩索,身後亦無敵軍追趕。他心中詫異,待一幹人過了河,便下馬問繆貞道:“叔父,這是何故?”繆貞對他言道:“朱元璋為人和善,並未對我等施以加害。他說叫你帶了家小好安心離去,來日整軍再戰。”

繆大亨聞言心中猶豫不決,繆貞又對他道:“賢侄,朱元璋此人勇略無雙,其麾下眾將,個個均有萬夫不當之勇。我看這大元朝是氣數盡了,上次濠州一戰,二十萬大軍竟被朱元璋以數千人擊破;昨夜一戰,他隻是以四千餘人便擊敗你兩萬大軍。亂世出英雄,我看此人將來成就非凡。良禽擇木而棲,忠臣擇主而事;再加上大家都是漢人,你何苦為蒙古韃子拚死賣命?他日若朱元璋將韃子趕出中原,你我又有何麵目再見家鄉父老?朱元璋待人恩義有加,我看不如……”

繆大亨聞言雙目含淚,對繆貞言道:“就請叔父再過河一趟,對朱元璋說我繆大亨願率眾歸降!”繆貞聞言喜道:“好,好。我這就去說。”

卻說朱元璋等人在山頭之上遠遠望著繆大亨的家小過了河,卻不離去。心中也感到奇怪,於是紛紛問朱元璋,朱元璋隻是含笑不語。

此時但見那繆貞去而複回,來到朱元璋麵前道:“啟稟將軍,繆大亨叫小人帶話而來,他說他願率眾歸降,今後願為將軍效力!”朱元璋大笑道:“好!待我親自前往迎接!”湯和叫道:“大哥萬萬不可,恐防有詐!待我率軍五百,跟你同去!”朱元璋對他道:“大亨為人信義,必不負我!”湯和奇道:“你何以得知?”

朱元璋道:“昨夜他若棄家小而去,隻顧自己逃命,今日再來降,其必乃詐降,目的便是為劫其家小而來。但其昨夜久久不肯離去,心中定是眷顧家中長輩老小,足可見其乃至孝之人。今日我將其家小送還,其再來降,其心必真。爾等勿疑,我去去便還。”

隻見朱元璋一人一騎,行至河邊。他下馬喊道:“繆將軍,元璋等候多時了!”繆大亨聞言,棄槍淌水而過,拜伏於地道:“大亨冒犯將軍神威,乞請饒恕!”

朱元璋上前將他扶起道:“元璋得繆將軍相助,真乃三生有幸!”於是二人攜手向營中走來。湯和等人見狀對朱元璋大是折服,上前賀道:“大哥今日得繆將軍,真是如虎添翼也!”繆大亨見眾人待自己如此親近,心中更是感激的無以複加。當下朱元璋便又收了數千降軍,他安頓好繆大亨眾人,便下令全軍於山腳下紮營,命徐達湯和日日操練,準備攻取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