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為王星焰敬酒,說:“謝謝!給您添麻煩了。”
王星焰看著李東,等著他下麵要說什麼事情,或者說等著李東有什麼事情求他,比如借錢。他估計李東會向他借錢,因為李東的利潤還在證券公司凍結著呢,看得見,但是動不得,最近又是租寫字樓又是搞裝修,缺錢是正常的。王星焰甚至已經想好,隻要李東真的向他開口借錢,一百萬兩百萬都可以借給他,畢竟,是老同學,畢竟,李東的賬上有錢,現在就是開口借一兩百萬,也隻是應急周轉一下,跟那種需要救濟的人不一樣。
但是,王星焰等了半天,李東沒有開口借錢,不但沒有開口借錢,而且也沒有開口求他辦任何事情。
“你謝我什麼?”王星焰問。
“什麼謝你什麼?”李東反問。
“你說謝謝,給我添麻煩了,謝什麼?添什麼麻煩了?”王星焰隻好做進一步說明。
“沈斌啊,”李東說,“謝謝你跟我說沈斌的事情呀,謝謝你把沈斌安排在你那裏呀。”
“就這事呀?”王星焰笑了,“我還以為你開口借錢呢。”
“借錢?不是,我借錢幹什麼?”說著,李東也笑了。
李東這樣笑了一會兒,說:“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王星焰鎮靜了一下,“說”。
李東說:“同樣是同學,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好,而對沈斌就不一樣?”
“沒有呀,”王星焰,“我對你好嗎?對沈斌不好嗎?”
李東不說話,看著王星焰,笑,笑王星焰明知故問。
“是不是當官當的?”李東問。
李東這樣問就表明他對祖國的官員還是了解的。祖國的官員,起碼絕大多數官員,在對待老同學的問題上,跟美國政府對待世界人權問題差不多,也是雙重標準。比如同樣一個官員,對於已經下崗的老同學,和對待仍然在位,並且在高位的老同學,一般會采取截然不同兩種態度,比如對已經下崗的老同學會采取裝糊塗不認識的態度,而對待那個身居高位的老同學,則千方百計地敘舊、拉關係、討好。當然,王星焰現在已經不是官員了,所以,不一定去刻意巴結哪個高位同學,但是,習慣已經養成,或者說不自覺地把官場上的一套應用到商場上來,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不是,”王星焰說,“不是這麼回事。對你,我們不僅是同學,而且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並且更重要的是生意夥伴。而對沈斌,僅僅是沒有任何利害關係的隻同過一年學的老鄉。並且他需要的,也不是接風這一類的招待,他需要的是工作,一個能解決生存問題的工作。區別在這裏,在你們本身的差異,不在於我。我對你的關照,主要體現在我們生意上合作時候的關照,比如萬一你的資金周轉不過來,我可以借給你周轉一下,但是對沈斌,我隻能安排他做倉庫保管。我一個集團公司老板,總不能去給一下下屬公司倉庫保管接風吧?”
“那也不一定,”李東說,“畢竟是同學嘛。”
“不是不一定,”王星焰說,“是一定,我一定不能給他接風。如果我給沈斌接風了,那麼,我下屬公司那個老總將來怎麼管他?倉儲部主管將來怎麼指揮他?這樣不是亂套了?既然沈斌已經為我打工了,那麼,我們的關係就隻能是老板與打工者的關係,不要再說其他關係,更不能把其他關係淩駕在這層關係之上。我可醜話說在頭裏,如果沈斌有這種思想,我立即把他辭退。”
李東看著王星焰,沒有說話,甚至沒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肯定心裏罵我勢利。”王星焰說。
李東搖搖頭,表示不是。
“是也沒辦法,”王星焰說,“當老板其實就是做企業,做企業有三個層次,最低層次是賺錢,最高層次是做文化,像我們這樣不上不下的,做的其實是規矩,沒有規矩不行。比如你跟沈斌以同學相待,為他接風,這就不合規矩。做事不合規矩,別人怎麼跟你合作?比如今天你請我吃飯,我來,來了還能說上這麼多話,但是如果沈斌也在這裏,我們能說這樣的話嗎?我不管你在加拿大是怎麼做生意的,但是既然你現在已經回來了,就必須按照這邊的規矩辦事。你真應該把陪沈斌吃飯的時間用來陪老盛。”
“老盛?”李東問。
“是啊,”王星焰說,“老盛。我們在老盛身上還真要花一點精力,不是巴結他,一定不能讓他認為我們是巴結他,而隻是尊重他,把他看成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懂嗎?”
李東點點頭,表示懂了。但是剛剛點完頭,馬上又搖搖頭,表示不懂了。最後,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懂了還是不懂了。王星焰隻好又跟他說了半天,說到最後,李東說:我聽你的吧。二人的晚餐才算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