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醜這小子呢,生來就是個掃把星,不知道讓老漢我受了多少笑話,今天既然大兄弟想要給他個前程,那就讓他隨你走就是了,要不我養著他也是糟蹋糧食。”聲音越說氣越大,到最後還重重的跺了跺腳,似要將生了這醜兒子的怨氣都跺出去。
“孩兒他爹,阿醜畢竟還小,要不過兩年再讓他出去。”阿醜娘喏喏應了一聲,卻又沒什麼底氣。
就聽到裏麵啪的一聲,一記耳刮子響起:“敗家娘們,阿醜、阿醜,這麼醜的王八蛋還不知道是哪個混蛋生的呢?再多嘴,瞧我怎麼收拾你這娘們,讓我丟臉。”
這聲音發完火,轉頭就變得諂媚:“我說大兄弟啊,你要是想要阿醜,現在就可以將他領走,老漢我呀絕無二話。”
屋內那人瞧了這一出鬧劇,卻也沒有什麼表現,依舊是那副不急不慢的語氣:“老韓,既然你這樣說了,這人呢明日我就來帶走。我還不至於缺這點銀子,你們夫婦還是收下這份賣身錢,立個文書吧!”
屋外阿醜本來靠著牆壁,這時聽清楚屋內的言語後,他腳下一踉蹌差點摔倒。辛虧他及時穩住身形,不至於發出什麼聲響。
本來就彎曲的腰這時愈發駝了,顯得這十歲的少年像個飽經風霜的小老頭似的。
阿爹阿娘要把我賣了,阿醜心裏一直回想著這句話,小小的心好像徹底迷失,就像那回在山裏看到的死了父母的幼獸一般。
還不大明白悲傷含義的少年被生活教育著,流下第一滴有意義的眼淚。
阿醜旁邊突然伸出一隻小手,替他抹去那滴眼淚:“阿大不哭,來吃桑葚,噥,來吃、不哭。”然後兩名孩童,四隻小手高高舉起,托起裏麵幾顆晶瑩的果子。
阿醜看了看,醜臉慢慢泛起笑容,叼起一顆桑葚細細的嚼了嚼道:“阿大沒哭,隻是風沙不小心進了眼睛,沒有哭,真的沒有哭。”
兄妹三人正說話的時候,嘶啞一聲,腐朽的木門打開。裏麵出來一名壯漢,濃重的胡須掩住大半麵容,藏下那雙銅鈴一般的眼睛,不時流出內中的無情。
身上著裝整齊,料子也是上好的,可比這山村中的地主土豪穿的還要氣派。
這人出門後,眼睛巡視一圈便盯住阿醜,然後嘴角泛起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容,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就自行走了。
阿醜被他一盯,心頭便泛起一股寒意,像是被老林子裏的熊瞎子盯住一樣。等他走後,阿醜才慢慢回過神來,不知不覺間背已經沁濕了。
待得這人走遠,屋內又傳出爭吵聲:“孩兒他爹,阿醜雖然長得醜,但畢竟是我們的骨肉,聽聞這李官人買回去的童子,十個有九個都死的不明不白,還是不要讓我家阿醜去了吧。”
這話才剛說完,屋內就傳出廝打聲:“去你娘的骨肉,這麼醜的兒子,我韓家可生不出來。說,到底是你跟哪個王八蛋生的這孽種。”
“你以為我為什麼沒把這小孽種直接溺死,還白白養了他七年。就是為了把他賣出去啊,這賣身契能有一筆進項,如果他死了,李官人按慣例還得與我一份例銀,這一本萬利的買賣為什麼不做?為什麼不做?”
說著這聲音愈發癲狂,好似瘋了一般。
“你這畜生,天殺的王八蛋。那是你親兒子,你也下的去手。”屋內一陣騷亂。
阿醜聽著聲響,就把兩名弟妹拉著蹲在角落裏,雙手捂住他們的耳朵,無助而又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