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極為相似的灰色眼睛在她的身上化成了更加妖媚的顧盼神飛,帶著一種苗女特有的囂張靈動,將謝懷寧多年關於母親的幻想終於凝結成了一個具象,野蠻卻又生機勃勃地展現在了他的麵前。

苗靈知道自己生的貌美,但是卻也不至於叫人這樣直勾勾地盯著,眼神移動移不開。

若是別的男人這樣放肆地看她,她就算現在身陷囫圇,高低也得給對方一點教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被對麵這個陌生男人看著,她卻丁點都不覺得冒犯。

難道是因為對方也生得好看?

苗靈視線在謝懷寧的眉眼上尋索,隻是越看,就越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浮現出來,她遲疑了下,正要開口,但還沒來得及說話,隻聽對麵那個男人望著她道:“阿娘,我是懷寧。謝懷寧。”

苗靈:“什麼?”

謝懷寧從懷裏將銀簪拿給她,看著她又驚又疑地接過簪子反複確認後又看向自己,與她對視良久,輕聲歎道:“當年你讓我躲在山洞不要出來,你說會回來接我……我等了你很久。”

苗靈像是被一隻手扼住了咽喉,她凝望著謝懷寧,因為屏息缺氧,胸口泛起細密煎熬酸楚,但與此同時卻又有另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從四肢漫了上來,叫她感覺百味陳雜。

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摸他的頭,但手伸到一半卻又猶豫瑟縮:“……阿寧?”

謝懷寧卻將她的手握住,微微屈膝後,低頭乖順在她的手心裏蹭了蹭,笑著喊她:“阿娘,我很想你。”

那一瞬間,時間的阻隔被打破,苗靈像是終於從麵前這個已經遠遠比她還高出許多的年輕男人身上找到了自己那糯米糕似的、稚嫩得甚至還不明白什麼叫做死亡,便已經要被迫與母親進行死別的孩子影子,她抱住他,嘴唇微顫,眼淚奪眶而出:“對不起……對不起……阿娘對不起你……”

謝懷寧輕輕地拍著苗靈的背,他能感到肩頭的溫熱潮濕,和與那顫唞的聲音同步的悔恨情緒,穿過十幾年的時光,傳遞給了他。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謝懷寧道,“我比誰都更感激,你還能活著。”

他拍了拍她的背道:“阿嵐還在上麵等我,敘舊的話等之後再說吧,娘,我們該走了。”

苗靈點點頭,從他懷中退出來,剛走一步,聽到腳上“嘩啦”一聲,皺了皺眉頭提起了裙角道:“姬赫南用特殊的鎖鏈將我鎖在了這裏,若是沒有鑰匙,恐怕隻有玄鐵鍛造的兵器才能切斷它。”

謝懷寧聞言一怔,倒覺得這真是上天冥冥之中似乎都在幫他。笑著搖頭說了聲“無礙”,言罷,俯下`身攥住那節鏈條,右手從靴子旁抽出一把通體漆黑的三.棱.軍刺,隻聽“叮”的一聲脆響,那節將苗靈困了月餘的鎖鏈終於應聲而斷。

他橫過手,又將軍刺穿過她腳腕上鎖著的鐵環,往上挑開,將最後一點束縛也全數破壞,起身扶了她一把:“我們走吧。”

苗靈倒沒想到竟會如此順利,她抬頭,最後冷冷看了一眼這個專門為她用數不盡的珠寶打造出的金牢籠,再無半絲猶豫,跟著謝懷寧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奇怪的是,神女廟外,卻並不見苗嵐的身影。

謝懷寧嗅出些不尋常的氣息,神色微沉,他將苗靈護在身後,推開門,卻見先前送飯的小童子正在在門前,神色好奇地仰頭看他。

“阿寧?”

苗靈朝謝懷寧看了一眼,卻見謝懷寧朝她微微搖了下頭,緊接著那邊開口問道:“與我同行的人現在何處?”

“你是說那個女施主?她在師祖那裏。”小童子收了臉上的好奇,一本正經道:“師祖好幾日前就算出六皇子不日將要登門拜訪,他今日早就派人準備好了皇子最愛的香茶,隻等著讓我請您過去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