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和丁香抬著水桶進門,陳籽妍掃了茉莉一眼,此時的她已沒了初見時的左顧右盼,而是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而那丁香,她還是一如初見時,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不語,絲毫不引人注意。
“你們都下去吧。”茉莉抬了下眼,似要說什麼,遇到她的眼神,又停了下頭,乖覺地退了出去。
雲娘與她相處了一段日子,知她沐浴時不喜有人在身邊,也不等她說話,將幹淨的衣裳掛在衣架上,便退到了外間。
熱水浸泡著她的肌膚,陳籽妍隻覺得渾身有說不出的舒服,這一天和打仗沒什麼兩樣,她應付的人太多,實在有些心力不足,當然她知道今天隻是小CASS,這陳家夫人為什麼會接他們回來?她現在很想好好琢磨一番,可是卻實在是沒精力,就著溫熱的水眼皮發澀,靠在木桶上睡著了。
“小娘子,秋寒水涼得快,還是快些收拾的好。”隻是她的眼還沒能合上多久,便聽到外間雲娘的叮囑,眯著眼應了聲,水確實有些涼了,匆匆擦洗幹淨,回了外間。
雲娘指揮著兩丫頭收拾幹淨,回到裏間,陳籽妍依在床榻上已經睡著了,她也不叫醒她,替她把頭發放開,抖著被子替她掖好,靜靜地在榻邊立了一會,才吹了燈出了房門。
這陳家小娘子果然不負公子所望,這一日下來,言行舉止無一錯處,不管是夫人的暗諷、還是表小姐的明譏,都應付自如,特別是剛剛對付起茉莉的那手段,若不是早知她的出身,還真以為是從宅門中出來的女子。看來這識人之明公子自是勝她幾籌。
這一夜,陳籽妍睡得極不安穩,開始是太累了,倒在床榻上就睡著了,可是到了半夜時分,她突地坐了起來,驚恐地看著漆黑的房間,呼吸急促,口中喘著粗氣,等她全然想清楚自己的處境,長歎了口氣,倒在床上。
剛剛在夢裏,梁康滿身是血,大哥倒在火海中,而她被人緊箍著,唔著口鼻,不能動,不能叫,隻能任眼淚在臉上肆虐,這樣的夢境她不是第一次夢到,也不是第一次從夢中驚醒,若不是每次在夢的最後,箍著她的那人用力敲了她一下,隻怕她就醒不來了。
雲娘曾告訴她,梁康的後事,桑公子已經處理好了,葬在青陽鎮外的小山上,並替兩人在鎮外的寺廟裏做了幾天法事,點了長生香,她知道桑公子不會平白的做這些,但他能想到這些,讓她很是安慰。
隻是不能在爹的墳前磕一個頭,卻成了她的心病,十年來的相依為命,如今卻是陰陽相隔,可偏偏她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大哥需要她的照顧,就算是傷心也不能在他麵前露出來,憋著憋著便成了傷,使得她每晚都會做惡夢,這樣的惡夢何時才會到頭?
翌日早上,雲娘看著她發青的眼圈,知她整晚又沒睡好,本想開口說什麼,卻在陳籽妍掃了她一眼之後,將話吞了進去,“小娘子,剛剛雲娘已經去打聽清楚了,家中辰時準時用早餐,辰時三刻老爺就要去書院授課,這會兒時間還足,要不要再靠會兒?”
再睡?再睡也睡不著,還不如去走動走動,這陳家,昨天可還沒仔細看過呢。“不了,咱們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