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陳籽妍每次看到雲娘這個樣子,她就打心眼裏佩服,在桑家別苑的時候,她不是沒領教雲娘的厲害,可如今在她麵前,那些刻薄和厭惡硬是一分都看不出來了,仿佛換了一個人,這個桑公子到底是個什麼人,雲娘從前又是幹什麼的?
“她還說了什麼?”陳籽妍指了指榻邊的圓蹬,示意她坐下回話。
“零零碎碎說了些,多是先夫人在的時候,府裏的情形。”雲娘拉過針線蔞子,挑起了一塊藍色葛花碎布,坐在圓凳上做起了活,“先夫人當年的陪嫁共有四個丫頭,兩個婆子,另外三個丫頭在夫人過世前,都配了人,兩個婆子去了先夫人的陪嫁莊子養老,整個府裏,蔣家的陪嫁就剩下她一人。”
“瞧著她年紀也不小了,為何沒有配人?”
雲娘手上的針線頓了頓,抬眼看了看她,複又低頭挑了兩針,“大戶人家的陪嫁丫頭,不外乎是兩種用途,一是給姑爺暖房的,二是替姑娘籠絡婆家的管事、小廝。聽荷娘的意思,先夫人很是器重她,舍不得把她給嫁出去,就讓她一直在身邊呆著。”
這種死無對證的事情,陳籽妍自然是不信的,“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都成仇”的道理她懂,任誰也不會留下一個隨時會心生怨氣的丫頭在身邊,照她的想法,這荷娘是個有想法的人。“還有呢?”
“先夫人娘家人丁單薄,如今隻剩下一房人,當年蔣家的嫁妝極為豐厚,足有六十四抬,還有收益不錯的兩間鋪子和一個莊子,先夫人過世前曾把這些鋪子和莊子交給了老爺,若是你們兄妹回來了,就留給你們,若是尋不到了,再獻與書院當供田。”
供田?陳籽妍不解地看了雲娘一眼。
“當年陳家先祖辦書院時,縣城裏的名流大戶將城外五百畝良田贈給書院,專供奉祀孔孟先師。”
“如今呢?”這可是他們兄妹的財產,她可以不要,可是大哥將來靠的就是這些東西。
雲娘嘴角輕扯了個譏笑,“如今?肯定是交給了新夫人打理唄,不然荷娘這般計算又是為了什麼?不過,雖是交給了新夫人,陳老爺每季都會親自過問,想來還是念著你們兄妹。”
她的話讓陳籽妍有些糊塗,既然是這樣,陳夫人又為何要把他們接回來?陳方鐸一日不死心,這些嫁妝就不會歸於書院,新夫人拿在手上,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總歸是家裏的東西,陳方鐸也不會說什麼。“既然這樣,又為何要將我接回府呢?”
“這個我知道,我家公子使人送信,是直接送到了書院裏,陳老爺讓荷娘去,便是為了確認你們的身份,畢竟當初她是先夫人的陪嫁,你們兩人年幼時,她都曾伺候過。”
“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相信,荷娘就不會被收買嗎?就不能被收買嗎?她若說不是,我們可回不了陳家。”
“這個雲娘不知,隻是這些並不是我套話回來的,而是那荷娘主動要把話傳給你的。”
陳籽妍抿嘴笑了,邀功嗎?“明日起,院子裏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雲娘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眼睛關注著手上的針,手指轉挑在收尾處打了一個結,“雲娘心裏清楚著,隻盼小娘子心裏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