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年前,府裏雜事繁多,莊子裏的管事來送年禮的,各家各府來拜會的,把個前院塞得水泄不通,陳夫人自然不能再拉著陳籽妍陪她說話,到是讓陳籽妍過了段鬆泛日子。
“夫人請小娘子去前院花廳,先夫人陪嫁鋪子裏的管事娘子送年禮來了,想給小娘子磕頭見禮。”陪嫁鋪子?陳籽妍聽了傳話,心中默念半分,拿起已經擱了幾日的賬本放入懷中,帶著荷娘去了前院。
前院夫人理事的花廳裏,陳夫人端坐在暖榻之上,火盆裏燃著銀骨炭,四周的門窗關得嚴實,卻一絲炭味都沒有,一旁站了兩個媳婦打扮的女子,看到陳籽妍進來,兩雙眼便再也沒能離開她的臉。
“見過夫人。”陳籽妍已經偷偷打量過兩人,但因夫人那銳利的目光掃過來,立馬斂眉屈膝行禮。
陳夫人笑盈盈地拉過她坐下,還沒等她坐安穩,陳夫人的臉色一肅,“手怎麼冰涼的?荷娘,你怎麼照顧的小娘子?這般冷的天,也不給她多披件袍子。”荷娘上前一步,剛想低聲請罪,陳夫人已經變了臉,“真是趕得巧,你娘親從前的丫頭給我送了件織絨披風來,你瞧著上麵還有一圈兒兔兒毛,待會兒你就穿回去吧。”
“那怎麼可以,這可是幾位媽媽孝敬您的,再說了,這等織絨披風太過厚重,我年數小,不小心上了虛火可不好。”陳籽妍早已經看明了陳夫人的意思,那披風一直放在她手邊,從來就沒有遞給她的意思。
陳夫人笑得眉眼都彎了,回頭朝著一直站立的兩位女子說道:“瞧瞧我們家小娘子,真是個可心的。”
荷娘湊上前也跟著說了句,“夫人和善,小娘子純孝,實在是陳家之福。”
隻是這話並沒有引起陳夫人的重視,而是拍著籽妍的手說道:“好了,如今鋪子裏的事,你父親都交給了你,你就多跟幾位媽媽學一學,哎呀,瞧我這記性,這兩位你還不曾見過吧,臉尖的叫薈娘,臉圓的是芳娘,都是姐姐的陪嫁丫頭,如今啊,可是鋪子裏的管事娘子,你們多親近、親近。”
兩人等陳夫人說完,規矩地上向朝著陳籽妍跪下,實打實地磕了三個頭,“見過小娘子。”陳籽妍示意荷娘將兩人扶起,這才發現兩人眼眶全是紅的,卻強忍著眼淚不掉下來。
陳夫人看著她們幾人的樣子,眉眼兒連動都沒動,端起茶喝了一口,“我這裏還有些事情,你們到隔壁的偏廳去說會兒話吧。”幾人紛紛退了出去,臨出去時,荷娘眼睛朝著陳夫人看了過去,正遇上陳夫人掃過來的眼光,心裏“咯噔”了一下,但還是飛快地點了頭。
偏廳裏放置著一張金漆圓桌,陳籽妍落座後示意幾人都坐下,薈娘與芳娘相互對視一眼,連稱不敢,荷娘笑著將兩人按在了凳子上,嘴裏不停地誇著陳籽妍,說她與先夫人一般和善可親,待她極好;又說當年幾人在先夫人跟前伺候,姐妹感情濃厚,如今兩人離了府,見得少了,可情分還在;再提如今小娘子雖是回了府,終究沒了娘親,她們都是自己人,該多幫襯。
陳籽妍一直沒有打斷她,一雙眼在薈娘與芳娘臉上探來探去,終於探到了有用的東西,當荷娘抹著眼淚說起她娘親過世的事情時,兩人的表情除了悲傷,居然隱藏著幾分厭惡,而那厭惡並不是衝著陳籽妍的娘親。
“荷娘,我知道你們難得見上一麵,可也不能哭哭啼啼的,先把正事兒說了,再續舊可好?”看她們都息了聲,陳籽妍從懷裏拿出賬本,推到了兩人麵前,“賬本夫人已經交給我好些天了,可是有幾個地方看不太明白,不知兩位娘子能不能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