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界的僧人出家修行,剃度之後便了卻了紅塵,從此再無家人,隻修佛經。
然而說是這麼說,人心肉長,塵緣又豈能一刀而斷。即便是雪忘寺中了字輩最出色的兩位僧人,了塵和了緣,值此中秋之際,心中依然有些感慨。
了塵如今是雪忘寺主持,名震天下數十年,修為精深,高壽八十,卻依然年輕白淨,好似三十歲左右的模樣。
了緣於四十年前叛出雪忘寺,成為一代妖僧,如今一腔抱負並未實現,被宓峰一劍五百年斬成一位古稀老人。
中秋月圓之際,師兄弟兩人在雪忘寺的密牢之中隔欄對坐,沉默無語。
了緣俗家姓名正是宓羅,他在燎原宗內飲恨之後,一身功力盡毀,天下之大再也無處可去,便被雪忘色高手擒住,關到了這間密牢之中。
了塵看著這位在雪忘寺之內曾與自己齊名的師弟,終於幽歎一聲,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了緣嘴角卻顯出嘲諷笑意,說道:“師兄,你不用這麼假惺惺,要動手殺我,就盡快吧。”
了塵臉上一陣顫抖,卻沒有反駁。
四十年前,塵緣二僧,乃是了字輩最為出色的兩位僧人,當時的主持明惠法師圓寂,主持之位便從這兩人之中挑選。
這師兄弟兩人差不多同樣出色,武道天資兩人齊頭並進,難分高下,但是為人處事,了緣顯得更為機巧聰明。長老團研究來研究去,一致認可了緣為下一任主持。
然而就在當夜,了緣以活人作為武道試驗對象之事,被了塵揭發出來。妖僧之名一夜之間便天下皆知。了緣連夜逃出雪忘寺,而了塵,便在第二天接受了雪忘寺主持之位。
隻聽了緣又說道:“當年之事,乃是你與我共同研究。實驗的對象,還是你負責提供。結果最後,你卻擺了我一道,將自己摘了個幹淨,卻讓我背上了妖僧之名。怪隻怪,當年我輕信於你,如今,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了塵麵色恢複了平靜,卻說道:“師弟,你還有什麼話要留下?”
了緣搖搖頭:“今夜月圓如盤,正是駕鶴西歸之良辰美景,請師兄送我上路吧。”
了塵微微頷首,口中念道:“雪忘聖佛。”
口宣佛號,了塵伸出一指,一道犀利的指意便由此而發,一指印向了緣的眉心而去。
了緣好似心灰意冷,並沒有做出任何閃避或是抵禦的動作,眉心中指之後,立時出現了一個血洞,隨後仰頭便倒。
了塵一指穿腦之後,臉色卻是一變。
一道宏大而又狂暴的劍意,居然從了緣的屍體上乍然升起!
受到這股劍意影響,雪忘寺密牢之內,精鐵鑄就的牢房紛紛崩碎,數百根鐵柵欄,好似一根根鐵槍一般,向了塵急速刺去!
而這道驟然而起的劍意,便附在其中一根鐵柵欄之上,化為驚天一劍,向了塵斬去!
了塵臨危不亂,麵沉似水,指掌之間便成輪回,再以輪回強擬時間,身前那些鐵柵欄,便驟然停止,再也難進一步。
然而時間法則,麵對這道驚天劍意,卻好似完全無效一般。鐵柵欄全部靜止,這道劍意便舍了鐵柵欄,電光火石之間,便刺入了塵心脈之中!
了塵麵色泛青,手中法決再變,再以輪回擬不朽,因肉身硬捱了這一劍。
了塵原本漆黑的長須,因此變為雪白,細密緊致的臉上,也皺紋橫生,千溝萬壑,然後“哇”地一聲,便吐出一口心血來。
這一劍終於風平浪靜,而了塵卻好似在地獄黃泉之門來回走了一遭,全身冷汗浸濕僧袍,口中喃喃道:“此子的劍術,竟然已經到了這個境界,若是他親至,我必不能幸免。”
方才這道劍意,正是宓峰在一劍五百年的同時,在宓羅身上布下的劍術禁製。一旦宓羅被人殺死,這道劍術禁製便會啟動,將凶手一劍斬殺。
宓峰雖然痛恨宓羅,但宓羅畢竟是其生父,他不僅手下留情,留了他一條性命,並且暗自布下這道禁製,若是有人殺了自己生父,那麼自己順便也能為生父複仇。
宓羅的實戰能力雖然不如宓峰,但是武道修養,也是青天界的絕頂高手,他察覺到了這道禁製,便誘了塵來親手殺死自己。
隻可惜了塵輪回法則爐火純青,已經能夠用輪回模擬八大天道,最終用不朽將自己從鬼門關之中拉了回來。
這一劍接罷,了塵也身負重傷,他按著胸口艱難站起,滿臉恨意地看了看地上宓羅的屍首,隨後轉身走出密牢。
走到密牢門口,了塵回身一記手刀,立時漫天火焰自掌間生成,一刀揮落,整間密牢便成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