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珍珠不明白,為什麼一夜之間什麼都變了。她懷裏揣著一包厚達上千頁的書稿,在北京7月的烈日下奔走,她舍不得打車,有些步行能走到的地方,她寧可選擇走路,她安慰自己說反正是要健身的,走走路對身體有好處。臨來出門之前,林適一對和珍珠說,一切都說好了,出版沒問題,她隻需要親自把書稿送到出版社,就象征性地簽一份合同就可以了。
和珍珠以為,事情會很順利。
出版社大樓的台階很高,淺米色的,灰灰的一路上去,在和珍珠眼裏宛若天梯一般。正午時光,炫金的陽光從頭頂垂直射下來,和珍珠有些頭暈,她感覺自己正穿過許多金黃色的金屬欄杆,去往一個高不可攀的永遠無法到達的地方。
就在這時,她和一個穿黑色珠網衣服的女人擦肩而過。
女人身上的亮片和珠網在陽光下很晃眼,她身上的黑色真的很黑,仿佛一團黑色空氣——星空中落下來的一團,落到了白晝裏,奇異極了。
兩個女人在出版大樓台階上對視了一眼,她們互相不認得,隻是本能地望了一下,然後閃身而過。穿黑衣服的白美麗並不知道穿白衣白裙站階梯上的女子就是和珍珠。她已經買通了出版方,不讓他們接受和珍珠的書稿,讓她嘔心瀝血寫出來的一堆文字變成廢紙。一想到這兒,黑衣女子對白衣女子笑了一下,笑得十分陰險,就像在蛋糕裏下了雪白砒霜,砒霜在奶油上閃著令人不易察覺的寒光。
和珍珠並不知道,這個黑衣女人就在幾分鍾之前,在她的事業上下了一把毒藥。她買通出版社,要他們不要出和珍珠和林適一的書。
“對不起,和小姐,我們……”
連續兩星期,和珍珠無論走到哪兒,聽到的都是這句委婉的“對不起”,好像事先有人錄好了錄音,隻要她一出現就準時準點地放出來。出書的事已成泡影,和珍珠懷裏緊緊地抱著那摞書稿,精神有些恍惚,她不知道這世界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說變就變。她就這樣想著說著,近乎於自言自語,車流在眼前飛速掠過,一輛接著一輛,顏色近乎透明,陽光在瞬間仿佛凍住,由熾熱變得冰冷,她越來越看不清楚眼前的景物,最後,她聽到了刺破耳膜的刹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