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安得了雞腿兒,小口小口的吃,母親出門後還剩下一大半,這時便會拿給歲安,“你吃。”
歲安舔著唇看看大姐,有心討好又舍不得雞腿兒,小心思也是百轉千回,妄想她大方一次讓出雞腿兒,大姐能誇她一句懂事,再把雞腿兒讓回來,一舉兩得。而大姐葉安安白愣著眼,順水推舟接過來,大口大口的吃,看的歲安口水泛濫。相熟之後、長大之後,得安總說她,吃一百個豆不嫌腥,大姐心裏隻有自己。
日久之後倒也發現了,大姐雖不討母親的歡喜,但父親對她是言聽必從,雖表麵沒有多嬌寵,但火氣一上來時,也就隻有大姐能平了他的火。總比她這個既不得母親,又不得父親青睞的侵入者強上不少。
歲安也不會知道葉安安對自己是怎樣的心思,初初見到時,葉安安隻覺得這妹妹是個鄉下來的小土包子,俏生生的一張小俊臉,卻怎麼也比不上城市裏姑娘的洋氣,很多時候她是瞧不起歲安的,自覺在歲安麵前自己是個城裏人,占優勢。長大後葉安安嫉妒歲安,那小土包子女大十八變,明明一個地道的北方姑娘硬是出落成了嫋嫋江南水鄉嬌美風情的味道,小腰隻一掐,霧蒙蒙的大眼睛,端得是個纖細小佳人。最重要的,她還是個呆瓜,又嬌弱又呆的姑娘,天生就是讓男人來疼來愛的。
那時歲安回到葉家,窩了幾宿沙發後在葉安安這個姐姐的房間裏得了一條小地鋪,她倒也歡喜,住慣了硬梆梆的土坑,還真是有些不習慣軟趴趴的床墊子,隻在地鋪上收拾起了一個小空間,學著伊一的方法,把自己的不多的小玩藝兒全部置在其中,想著爺爺要是來接她,她收拾起來也方便不是?
而這個願望終沒有實現,直到爺爺去世。
葉家的日子不好混,好在有個得安護著她。有時歲安也想,得安是護著她的,但又不像是對她有感情,好像就是出於一種本能,大概是一種男人守護弱小的本能,總不會是天生同胞共血的牽引吧。
歲安第一次來到大城市,沒有爺爺奶奶口中描述的繁華熱鬧,後來才知道,這裏隻是大城市邊緣的開發區,也隻有民房周圍有個小亭子算是風景,邊上種了幾棵聳搭著腦袋半死不活的胭脂豆,豔粉到深紫的顏色,花謝之後便會長出黑漆漆的小硬豆,撚碎一聞,噴噴香。
歲安第二次見到伊一,便是在動這胭脂豆的主意,想著摘上幾顆去討大姐的歡心。一個錯眼,便看到伊一走出來,牽著他的是一位美貌的婦人。歲安的嘴,張的比初次見到伊一時還要大,這婦人美的無法無天,卻桀驁的揚起脖頸,那全身上下流露出的清高使得任哪人也會在眾人之中第一眼便瞧到她。
那便是伊一的母親白鷺,一個窮困潦倒、間接性癲狂的畫家,伊一沒有父親。
大約是藝術人的通性,即使窮困潦倒也掩不住獨一無二的氣質,這婦人,是歲安見過最美的婦人。
歲安拉拉身邊得安的衣角問,“我和那女人,誰好看?”
得安半天沒能回答出,正在這時,伊一回頭調皮的衝葉家姐弟眨了眨眼,震碎了歲安的一地玲瓏心。
“以後我們找伊一玩,得避開他媽媽。”
“為什麼?”
之後不久,歲安就知道原因了,這起源於這一片孩子們熟識的一句話:大瘋子領著小瘋子,娘愛打爹不要……
那時她與伊一也算熟識了,卻是頭一遭見到伊一與人打架,拚著一股小牛犢子似的力氣搏了命,被幾個人打,伊一卻不顧落在身後的拳頭,隻按住那個罵的最歡的孩子頭,一門心思隻打那一個,硬生生打掉了那孩子的兩顆大板牙。
後來這些話伊一聽慣了,娘愛打爹不要,這樣的命運,這樣的嘲諷就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再也激不起他的一絲憤怒。
那群小惡霸的領軍人物是曲明遠那小子,二號人物是古朵小妞兒。多少年之後,這兩人任與歲安的友誼長存,古朵這隻小骨頭也成了她的閨蜜,便在夜裏同睡時問,“親愛的好朋友,那個時候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特別惡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