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六(1 / 2)

王德寶結婚之後,就隻有楊財貿留在那個試驗田的窩棚裏住了。按說春天裏沒有成熟的莊稼可偷,無須護坡的。但試驗田離莊很近,出莊就是。有一年一個半大不小的毛孩子,將剛剛種下去的拌了農藥的花生種給扒出來吃了幾粒,幾乎喪了命。另外你還須防止雞刨狗糟蹋的,所以每年一播種,試驗隊就開始護坡。

那個窩棚裏當然就有泥爐子、鐵鍋子、水壺臉盆什麼的,旁邊兒又有井,一般的做吃做喝在那裏就完全能解決。

王德寶結婚的時候,楊財貿去坐了一會兒,見著新娘張立萍了,回來即在日記中寫下如下的幾個字:“小調妮兒之表妹?甚美,似有文化。”

這天吃了晚飯,王秀雲來看他的時候他就說:“你看人家,咹?多快,速戰速決!”

秀雲笑笑:“你饞得慌了?個把月就等不及了?看這麥子長得多好!今年肯定是個大豐收!”說著揭開窩棚裏爐子上的鍋蓋兒說是:“我看看你吃的是什麼!”

小鐵鍋裏還有幾片煮熟的地瓜幹兒,她問他:“天天吃這個呀?”

他還有點小委屈:“不吃這個吃什麼?”

“光吃這個不好啊!曰慶大叔說是讓你盡管吃,可咱自己也要自覺,大隊裏那點地瓜幹兒是給五保戶烈軍屬留作急用的,你都吃了好嗎?”

楊財貿有點急:“噢,你還嫌我吃得太好!那你讓我吃什麼?”

“大夥吃什麼你吃什麼,現在大夥兒對你還是一種客情,可咱自己不能太嬌貴自己,你就不會摻上點野菜什麼的?”

他嘟嚷著:“我嬌貴自己!我一個下放右派有什麼資格嬌貴自己?明天我什麼也不吃了,行了吧?”

王秀雲也有點惱:“我嫌你是下放右派了嗎?我讓你什麼也不吃了嗎?現在家家都吃什麼你知道不知道?來了客人才做一頓玉米糊粥,吃地瓜麵兒餅子還摻上豆葉,都拿不成個兒——”她說著說著眼淚流出來了,“我知道你也是委屈,可你現在不是客人了,不是來寫材料完了一拍屁股就走了,你要在這裏長期做人啊!”

楊財貿自覺理虧,神情黯黯地蹲到她跟前給她擦眼淚:“是我的錯誤,我不對還不行嗎?”完了就拿起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打,“你打我幾下吧!”她一下抱住他“嗚嗚”地哭了。

天黑了,一道閃電在遠處亮過,隨後傳來陣陣轟鳴。

楊財貿站起來,朝窩棚外麵看了看:“要下雨!怪不得剛才心裏煩躁呢!”

王秀雲也站起來:“下雨就好了,現在小麥最需要雨了。”

楊財貿笑笑:“到底是當過多年幹部的!”

王秀雲嗔怪地打他一下:“去你的!”

他按住她的手:“哎,以後咱們到成堆兒,你別這麼正兒八經的好不好?除了訓人就是小麥地瓜幹兒,就不會說點別的?”

“你說呀,誰不讓你說來著?”

他一下子抱住她:“一下雨,我一個人在這裏還怪害怕哩,今晚你別走了行吧?”

她不加可否地:“我不走就不是正兒八經了吧?”

他“嗯、嗯”著,就將嘴唇蓋到她的唇上了。

山雨欲來,窩棚旁邊兒的那棵大柳樹發著瘋似地搖曳著,柳樹掃著窩棚發著哧哧啦啦的怪響,隨後雨下來了。她推開他:“下雨了,我該走了。”

他拉住她央求著:“雨小點兒再走行吧?這雨長不了。”

她還在猶豫就被他擁到那張床上了。他鼻息乎乎地這兒那兒地吻著,手也在充滿欲望地探尋著。她大睜著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他,一道閃電亮過,一顆晶瑩的淚珠在她睫毛上閃著亮光。他發現了那顆淚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