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五(1 / 3)

小東西一走,小菊還真搬過來了。她整天這裏那裏地拾掇著,親親熱熱的大叔大嬸的叫著,比小東西在家裏還熱鬧。王東和張月英兩口子也就沒感到少了一口人的冷清。小菊這時候已經不管那個發藥放環兒的事了。她要一心一意地照顧這個家。她跟王東商量種金銀花和辦小賣部的事。王東說行是行,就是缺少資金呢。她說貸款呀,咱們這裏是貧困老區,上級照顧呢。他說就怕貸了還不起,金銀花那玩意兒怎麼種咱也不懂。小菊說,你不懂我懂,前兩年我專門兒去平邑學習過,回來就想種,可俺爹俺娘思想不解放楞是不讓種,要是早種早發了。王東尋思她爹娘不讓她種是思想不解放,咱不能讓她覺得咱也不解放也是老古董,就答應也種金銀花也貸款辦小賣部了。

王東去貸款還真貸出來了。一是有政策,二是他脫過幾年產也認識幾個人兒。他雖然犯過一點小錯誤,但那畢竟是多年前的事兒,而且他也已經窮困潦倒不再牛皮烘烘了,你總得讓人家過得去是不是?那貸款給他的人見了他還挺熱情,給他倒茶遞煙說他不顯老什麼的,利息也定得比較低。

金銀花的事情也比較順利。那東西不怎麼嬌氣,田邊地堰的就可以種。因為不是當年開花,也無須精心管理,種上就甭怎麼管它。兩人就集中精力籌辦那個小賣部。王東的家在一個小巷的最裏邊兒,挨不著公路,進貨買貨的不怎麼方便,小菊就跟何大能耐商量租他三間。何大能耐商品觀念淡薄,跟小東西關係也不錯,就說是鄉裏鄉親的租什麼租,閑著也是閑著,用就是了,到時候給我修理著點兒,別讓它漏了就行。兩人將那挨著公路的房子從後邊開了個門兒,壘上櫃台,打上貨架,執照一掛,貨物一擺,小賣部就辦起來了。執照也是王東去工商管理所辦的,拿回來的時候小菊見了問他,哎,怎麼寫著我的名字呢?王東說是這個小賣部就是你和小嶽的。你是戶主應該寫你的名字啊。誰出力多就寫誰的名字,咱別來那個家長作、作風。小菊就有點小感慨:有文化的家庭就是不一樣,比較民、民主。

小菊經常給小東西寫信,羅羅他母親的身體狀況,小賣部的經營情況,兩人在一起時的回顧及何大能耐的問候等等。偶爾還來點帶哲理性的小句子,比方放下又拾起的是你的信件,拾起放不下的是對你的思念什麼的。她給他寄錢的時候也在彙款單上寫幾個字:寄去人民幣壹百元,聊補無米之炊。小東西寒假回來的時候就問她,你那些詞兒是從哪裏學來的?又是聊補無米之炊又是每況愈下什麼的?她就說是何大能耐教她的。他說我估計就是。小東西當然也經常來信,但每次來信都寫得很短,隻兩三行。又是來信收悉內情盡知,望好好注意身體是荷那一套。何大能耐有一次見了就說是,這家人寫信都怪會精練,遺傳。

每況愈下說的是張月英的身體。她的病確診了,是肝癌。但她自己並不知道,仍然說是肚子疼,老毛病了,活不好也死不了。也仍然這裏那裏的掃、擦。王東對她的照顧當然就更加盡心盡力,她偶爾情緒煩躁一下的時候,他就跟哄孩子似的:這事兒是我不對,我尋思這碗是洗了一遍的,怎麼就忘了再洗洗呢?我馬上去洗,啊?小菊在旁邊也感動得要命:這人真會體貼人,小嶽將來能有他的一半兒就算是不錯了。

這年寒假小東西回來的時候,張月英還能包餃子什麼的。老兩口及未來的小兩口歡歡喜喜過了個好年。小菊發現小東西此次回來仍然有點小憂鬱,說話還撇起腔來了。他看了那個小賣部之後問小菊:平時是你一個人站門頭還是你和我爹一塊兒站?小菊說是有時候我一個人站,有時候就兩個人一塊兒站。進貨呢?也是,哎,你問得這麼詳細幹嘛?不幹嘛,隨便問問。小菊心裏就有點犯嘀咕:“這狗東西是不是懷疑我跟他爹有什麼事兒?他爹又有前科?他要真這麼想,那他算是個什麼東西呀!”但他不明說,她也不好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