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拍力道不小,桌上的鎮紙跳起來翻了個身,王書記悄悄搓了搓拍疼的手指頭,他抱歉地對張所說自己失態了,隨後坐下來又詢問了很多關於景區的事,張所的很多回報又讓他吃驚不小。兩人不知不覺聊到了深夜。
告辭前,王書記握著張所的手說:“之前我就覺得這個景區需要整治,看來我的感覺是對的。整治景區對於我來說責無旁貸,可我也需要多方麵的支持,尤其是老張你,我想你不會袖手旁觀吧?”張所用力點了點頭,將王書記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一襲全新的袈裟平整地疊放在無定的桌上,袈裟上壓著一串佛珠及一方印信。下院住持這個位子成了個燙手的土豆子,沒人願意接,都知道下院在景區的位置屬於孤懸一隅的那種,本就是個榨不出油的地方,再加上最近出了如定那件事,連修念都覺得當那個下院的住持還不如當上院的值客。
這讓無定頗有些為難,這下院要是沒人接管,僧眾就會散去,廟宇勢必就要破敗,景區也就勢必會將之改為他用,那可就是寺產的損失了。無定正想著要不要幹脆讓幾個徒弟抓鬮決定誰去,突然間鼻孔被那股聞一次就終身難忘的酸臭給狠狠捅了幾下,還是不變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還根本停不下來,瞬間就知道,是那個耀如來了。
耀如進了門也不客氣,叫了“方丈師兄”,也沒等無定讓就一屁股坐在無定最喜歡的那個蒲團上,順手抄起茶台上的紫砂壺一仰脖牛飲個精光,吧嗒吧嗒嘴直說壺小水少不過癮。無定一咧嘴,無限替那把養了五年的景洲手壺不值,這種名家之作給耀如一用無異於越冬的牡丹喂了牛,尋思等他走了那壺得放鍋裏好好煮煮才行。
按輩分論,耀如算是無定的叔伯師弟,是師叔海勇的關門弟子,也不知道那老和尚犯得是哪門子糊塗,一輩子沒收幾個徒弟,臨走卻收了這麼個半瘋不傻的,他自己好端端的名聲也被耀如給糟踐得差不多了。
無定問耀如此來何事,耀如也不遮掩,直截了當地說他要接任下院的住持。無定心想你倒是不臉紅,下院雖小,可掛的也是無明寺的招牌,你去住持?還不把上院的名聲也熏臭了?可嘴上不好直說,隻講師弟你是自在慣了的,不知道住持一處禪院是有多繁瑣有多累心。耀如嘿嘿地笑了,說方丈師兄你就不要硬撐了,下院出了如定師兄的事,就跟屎棍子著了火一樣,是又臭又燙手,誰還願意接這個爛攤子?恐怕現在你的徒弟們都已經躲得遠遠的了吧?都怕粘上了擇不開吧?
無定被他說得無言,歎了口氣不說話。耀如看了他一眼,笑道:“方丈師兄是不甘心讓耀如接手下院吧?”被他說中,無定尷尬地笑了笑,耀如繼續說道,“耀如不過是感念如定師兄的關照,不願看到他一走廟就散了。方丈師兄放心,情況轉好,我會將下院交還,到時候你隻管讓得意的徒弟來接手就是了。”
無定聽他這麼一說,心想讓他暫接一下也譬如不是,不行再收回就得了,便點頭同意,耀如見他點頭,還沒等無定說什麼,起身到桌上拿了袈裟佛珠和印鑒,團了個團就往懷裏一揣,合十說了句“告辭了,方丈師兄!”轉身就走了出去,無定苦笑著搖了搖頭,捏起他剛坐過的那個蒲團扔到了牆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