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來參加舞會,意味要原諒他了嗎?或許這樣想僅僅隻是自作多情。
他站在她麵前,忽然失去了語言。
其實也沒有什麼想說的,隻是希望能夠一直停留在林鄭秀的身邊,想要取得理所當然伴隨她左右的資格與位置,比朋友更親密,比友情更危險。
有些關係,冬天不冷,夏天不熱,永久安全恒溫,不能再進一步卻也不會輕易失去。那就是友誼。
所以紀小佳可以為林鄭秀做到的事,他做不到。他已經深刻反省。但是他能為林鄭秀做到的事,卻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做到的。他已有覺悟。
這變幻莫測的,激烈地燃燒在心底,可以在今晚令人焚燒成灰燼也在所不惜卻說不定在明早就意外冷卻的不確定情感因子,名為——迷戀。
一個人,迷戀著另一人,即使沒有可以說清的理由,隻是單純的心醉神馳,卻也不得不遵循某種應有的規格,沿繼世間既定的程序。
其實莫九貞並不明白為什麼隻是想要待在林鄭秀的身邊,就必須這樣解剖大腦一樣分析自己的感情,或許,是覺得這樣有問題的自己才是不正常吧,因為世間的男與女都必然曆經這樣的程序才會走到一起。
“他們說……”望著她的眼睛,他訥訥地終於開口,“在今天的舞會上取得黃金搭檔獎的舞伴可以成為幸福的情侶。”
“有聽說。但那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林鄭秀冷淡地答,俊逸的臉上有種不動聲色的美麗。
“他們說,想要一直和另一人在一起的感情叫做愛情。我想,”他困難地吐出,“我或許愛上了你。因為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由結果推出原因的公式嗎?”她蹙眉。
“大概……是這樣。”莫九貞舉袖擦汗。
“有沒有人說過你身為一個男人很不合格?”林鄭秀天外飛來一筆。
“常有人這麼說。”莫九貞無法否認。
“你不浪漫,有時候懦弱,有時候又多管閑事,有時又很無情。”林鄭秀捏著自己的下巴微揚著頭總結,“所謂琴棋書畫你一竅不通,更別提會念《天地開元經》了。學的是心理卻不太了解人性,沒什麼主見卻偏偏又很固執。你很笨,喜歡上我又不會討好我,還是個受虐狂……”
聽著林鄭秀有條不紊地數落他的缺點,莫九貞額角汗水滾滾。
“你連動聽的話語都不會說。”林鄭秀狹長的鳳眼乜斜著他,唇瓣無奈地微揚,她俯身湊近,貼上他的耳朵,輕柔詭魅地說:“這樣子的你,除了外表,簡直沒有一條符合我的理想呢。”
“……”失、敗、了!莫九貞傷心地石化。
“可是……”那輕柔的聲音繼續響起,“你卻是我第一個意識到的男孩子。為什麼呢?”林鄭秀說著,也是在自問,“即使知道你喜歡我,也並沒有產生嚴重的抵抗心理。即使知道你在親我的時候,也沒有阻止你和生氣。這樣的特權從來沒有別人享有過。但是,”清亮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你卻可以在某個不確定的時候從我身邊消失……”那種因為不確定的未來而感到恐懼的心思,是不是,也是初次呢?
常常聽說愛人是辛苦的,而被愛是幸福的。她卻覺得天下再也沒有比被愛更被動的事了,付出永遠比接受更矜貴。
“對我來說,你一定會成為危險的人啊。”她眼中帶著那奇妙的恍惚,“因為今天說愛我的你,到了明天或許就不肯再這樣講了。如果那樣,我一定會有被拋棄的惡劣感受。明知存有如此不確定的因素,全宇宙的生命體為什麼還會陷落在開花的季節中呢?為什麼人類還要彼此戀慕?戀慕著這個在明天有可能被你厭惡的我?”她淺淺笑著,把手按到胸口。
被她輕輕講話的奇妙氛圍所影響,周圍似乎都變得安靜了。
一直聽著她輕而奇妙的語聲,莫九貞不知道為什麼忽然不再緊張了。他所不確定的事,她也同樣抱有疑惑,但是,既使如此,心裏翻騰的這份情感真實地存在於此刻,對於他們彼此來說都一樣。所以他隻能笨拙地生澀地講述,講述著自己最真實的感情:“你說得很對,所以我一直都欣賞這樣的你。我也覺得很慌張,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好奇怪,我的大腦無法控製我自己的身體了,我也並不喜歡這樣。”似乎看不到紀小佳在一旁痛斥他是笨蛋,莫九貞隻是凝望著林鄭秀說:“但是,即使這樣,我知道在這一刻,你占據了全部的我,我沒有辦法不走向你。就算我的喜歡這麼自私,讓你覺得困擾也沒有辦法。你是林鄭秀不是嗎?請不要問我為什麼喜歡你,因為你已經是我所有問題的全部答案了。”
林鄭秀聽著他直白的話語,有著瞬間的怔忡,旋即微笑了,眼底帶著他喜歡的那種瀟灑的不經意。
“我沒有想要問的問題,大概因為我是林鄭秀吧。我不知道該在這種場合對你提怎樣的問題才算普通,但是如果是你想要的答案,我已經給出了。”她說著,唇邊揚起一抹淺淺淡淡的美麗笑花。
他想要的答案?莫九貞露出迷惑的樣子。難道在這種情況下,不是應該由女方故作刁難,然後男方辛苦解決嗎?
“莫九貞!”紀小佳再也無法忍受他的遲鈍因而開口幫忙了,“你今天,”她嚴厲地質問,“你今天為什麼不戴眼鏡?”
“會有人在穿著正裝的聖誕舞會上並且還是選擇告白的重要場合傻傻地戴著眼鏡嗎?”莫九貞很生氣地回答這麼沒有常識性的問題,同時,他也終於意識到,“你們為什麼都這麼安靜?”他望向周邊。
“哥們。”不知道是哪個係的男生友好地摘下自己的眼鏡,並拍著他的肩膀說:“借你。”
莫九貞猶疑不安地戴上這副借來的眼鏡,重新向林鄭秀充滿疑惑地望去。
“啊——”莫九貞說,“啊——”
是的,他始終隻能發出這個單音。
他的公主就站在那裏,穿著一襲簡潔華貴的鵝黃色長裙,淺笑盈盈,高貴無比。
她為他穿上裙裝。
在他還沒有想出問題的時候,她早已更瀟灑更勇敢地選擇忠於“這一刻”的心情。
雖然還可以有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