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位警察在他們勤務範圍內,全站得離董丹老遠,嫌惡得喉結上下抽動。董丹由吼叫轉為哼唧,為了不讓自己摔倒,他隻好兩手撐地,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四腳著地的大牲口。
警察們見他用手猛力一撐,把自己撐得站立起來,卻又跟跑幾步,整個人空洞而憔悴,比他們印象中的他小了一圈。
“我想跟我女朋友說兩句話。”他用被胃酸腐蝕的聲音,向站在他右手邊的便衣警官哀求。“我不想讓她擔心。”
“你不是有老婆嗎?她叫什麼來著?叫小梅,對吧?”
“別在這髒地方提她的名字。”董丹道。
“要是你進去再鬧點什麼……”
“不會的,鬧了你們給我加刑唄。要不就把我當場斃了,反正我是你們網裏的一條死魚了。”
四個警察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站在董丹右邊的那位揚了揚下巴,表示同意。
董丹帶著輕鬆的微笑,走到吳總的身邊。吳總看到董丹有意求和,馬上喜出望外。董丹摘下腕子上的手表,把它繞在右手的指關節上。吳總說了句什麼,但是董丹全沒聽見。他太專心於他接下來想要做的事。你絕對不會相信董丹的出手會這樣利落、快速、有力,除非你熟悉他在工廠裏打架成性,以及他在軍隊裏練就的好體格。他一向崇拜仗義勇為的流氓英雄。等賓客聽到聲響時,吳總早已應聲倒地,一臉血趴在大理石地板上。
警察根本來不及阻止董丹,等他們回過神來,董丹已經又朝吳總的頭部踢了好幾腳,就像一個足球隊員在踢一個漏光了氣、彈不動的足球。
老十沒有像其他的女客一樣發出尖叫,她隻是定定地注視著警察把董丹帶走。董丹一直感覺她的目光尾隨著他,在門邊一大蓬倒塌的菊花旁,警察們給他戴上了手拷。白的黃的花瓣灑得他一身,鎂光燈都對準了他閃起,其中想必有幾台沒裝膠卷,跟他的相機一樣。不管是真相機、假相機,他突然感覺一種奇異的喜悅,因為這回他站在相機鏡頭的另一邊。他想要引述陳洋發酒瘋時說的話:“你們這一些吃人不吐骨頭的!你們這一些吃屎的!”但是他的嗓音已經在嘔吐時給吼啞了,被酸苦的胃液給腐蝕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