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昭身上披著一件扁青色銀線紗緞外袍，已經養出了幾兩肉的麵頰依然消瘦，但已經能看出曾經的風華。
他無疑是好看的。
就算此時落魄，那英俊的眉眼也不損半分，除了比常人瘦桑許多，顯出一種怪異來，已經是個美男子了。
楊玉瑤有時候會看呆，好像見到了三年前的太子表哥。
但她知道，表哥如今心裏隻有複仇，是容不下兒女情長的。
她可以等，等到大仇得報那天，再向表哥表明心跡。
若表哥不愛她，也無妨，隻陪著他走過這段難熬困苦的歲月，也是極好的。
皇宮——
夜深人靜，太極宮的香爐裏飄出絲絲縷縷的青煙。
裴璟行會見大臣後已是深夜。
定王和太後原本在巴陵郡是要住滿半年的，不知道是收到了什麼消息，竟要提前回宮。
他們要商量個對策，將明麵上的人再安排到暗處，看起來不起眼，卻至關重要的位置。
商量完之後，已經很晚了，便一個人宿在太極宮。
他睡得很不安穩，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夢裏，到處都是水。
灰色的水、黑色的水、紅色的水……
他站在冰冷的、怪異的水中，舉目望不到邊際，巨大的孤獨將他吞沒。
他好像在尋找什麼，但又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麼。
耳邊都是水流“嘩嘩”地聲音，好像有人在叫救命！
彌漫的霧氣散開了一些，秦婉卿的背影出現在水中，裴璟行急切的想要拉住她。
可水中背影忽遠忽近，濃重的霧氣又遮住他的視線，再想追上前去時，忽然從水底鑽出了一具血紅色的骷髏。
那骷髏對他張開血盆大口，朝他咬來。
“啊！”
“陛下！”
裴璟行從噩夢中驚醒，守夜的小太監也一激靈，從矮榻上驚醒：“陛下，可是夢魘了？”
印入眼簾的還是太極宮寢殿裏的布置陳設，小太監關切的表情將他從虛幻中驚醒。
他長籲了一口氣，雙手在臉上搓了一把，沉著聲音道：“準備熱水，朕要沐浴。”
最近做夢的頻率也略高了一些，是時候讓吳奉禦給他開一副安神助眠湯了。
然而第二日，他還沒來得及找吳奉禦開方子，卻是等來了吳奉禦的請辭。
“你要告老還鄉？”
裴璟行的聲音裏帶著驚怒：“為什麼？”
你看，這就是為什麼。
前一天還要殺他的人，第二天好像忘了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要他性命，竟然還能理直氣壯的問他為什麼要走？
他是上位者，不能共情自己的奴才，吳奉禦能理解，但不接受。
因為他就是那個隨時都會死在上位者手裏的奴才。
“老臣年事已高，許多事情已經力不從心，就像這次給各宮娘娘送藥，若是換個年輕精力旺盛的管事來，也不至於此。”
他把責任都說成是自己，隻是為了讓皇帝覺得他年老不中用了而已。
“老臣雖然要走，但老臣這個徒弟天賦極高，醫術不在微臣之下，正值年輕力壯之時，定能為陛下分憂。”
他推著蘇旦走向皇帝，任由其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