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在於凱絲肚子裏的孩子日漸長大, 總不能讓其成為一個私生子;
而另一部分則在於……
前不久,六個治療師會診,鄭重地為二王子下了一封病危通知。
這事兒對王後來說, 完全不出預料。
她早知道, 這個體弱多病的兒子活不久。
事實上,如果不是“兒子活不久”這事兒一直懸在心頭。
她也不會膽大包天地鼓動兒媳去找四王子麥托斯‘借種’。
因為隻有兩人順利完婚, 兒媳凱絲的肚子裏有了(被大祭司斷定為男的)‘王室血脈’。
二王子尤金的去世,才不至於讓王後這邊徹底沒了指望。
好在神明眷顧,一切妥妥當當。
二王子雖說躺在床上,沒能下地, 可好歹活著撐到了婚禮結束,該走的婚禮流程, (凱絲一個人)都走了, 任誰來都挑不出什麼錯兒。
王後暗自欣慰地鬆了一口氣。
然後, 她對已經沒什麼利用價值的兒子尤金失去了興趣, 幹脆直接將麻煩又體弱的二王子轉交給了新鮮出爐的兒媳凱絲照料,自己轉身回寢宮休息去了。
凱絲對此倒也沒什麼不滿。
訂婚、懷孕、成婚, 她每一步都堅定地走在自己想走的道路上。
此時,二王子臉上已經沒了什麼血色。
但許是回光返照,半夜的時候,他驟然驚醒,抬頭還望了望四周,口齒清晰地問:“這是哪?母後呢?”
凱絲平靜地回答:“母後累了一天,已經去休息了。這是您的寢宮,今天是我們的新婚,殿下。”
二王子尤金愕然了幾秒。
然後他露出一種無力、軟弱,卻又帶著點兒恍然的目光,這個目光還緩緩移動到了她的肚子上:“新婚……凱絲,你,你懷孕了,是嗎?”
凱絲並不驚奇。
在王後鼓動她,去找四王子麥托斯的時候,這位殿下雖然病重,卻剛好就在兩人身後的床上躺著……實在很難想象他當時的心情。
“是的,殿下。”凱絲輕輕地回答。
她在心裏,悄悄分析著二王子可能會有的種種情緒波動,是憤怒、是痛苦、是悲傷,亦或者是無奈?
“給我一點兒水喝吧,凱絲,我喉嚨幹得很。”二王子尤金心平氣和地說。
凱絲於是站起身,為他倒了杯水,還體貼地靠近,幫忙喂到了嘴裏。
喝過水後,二王子尤金自言自語著說:“母後的速度果然一如既往地快!”
“你知道嗎,凱絲?”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很長的話:“我早該死了。我的身體從小就很糟糕,身體脆弱得可憐,有治療師說我活不到十歲。我覺得,他說得是真話。”
“因為十歲之後的我,每時每刻都在忍受身體上的疼痛,那是常人無法想象的疼痛,像是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體中的每一處器官都在逐漸地虛弱、死去、腐爛……”
“唉,我不能說母後的壞話,她生育了我、撫養了我、保護了我,無論她為了什麼。”
“結果就是,我憑借這副破破爛爛的身體,成功活到了現在!這件事,母後居功至偉。”
“可活著太痛了,太痛了。”
“我無時無刻不需要服用罌粟汁來止痛,可那玩意兒讓我渾身乏力、神誌不清、渾渾噩噩。”
“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折磨。凱絲,你說,人活成這樣,還有繼續活下去的意義嗎?”
“可我沒辦法死亡,母後需要我。”
“比起憐憫一個可憐的病人,諸神似乎更憐憫一個母親。”
“無數次,我對神明虔誠祈禱,祈禱自己能盡快離開這個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