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正說完,立刻審視了張昂和他的後母一眼。隻見二者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留露出一絲恐懼,包正的心中不禁就更有底啦。
張俊聽了,卻笑道:“包大人,您想是忙得糊塗了吧,這一塊小小的頸骨,你是如何知道它不是死者的。”
包正也不和他爭辯,將手中的這塊頸骨交給了趙鼎。趙鼎仔細用手掂量了一番,然後又拿來另外幾塊頸骨,逐一用手掂量了一下,然後麵露喜色,對包正說道:“大人,這塊頸骨確實輕了一些!不知卻是何故?”
包正道:“王氏死的時候,剛剛二十多歲,正直壯年,所以骨頭致密,份量較重,而這一塊卻是骨質疏鬆,顯然是五六十歲的老年人的頸骨,所以份量較輕。不妨取來一杆小秤,一稱便知。”
有好事者聽了,立刻飛跑著取秤去了。包正又正色道:“能偷偷換取死者頸骨者,非曆次驗屍的仵作不可,趙兄也曾驗過這具屍骨,隻怕也逃脫不了幹係!”
趙鼎聽了,神色一正,然後朗聲對包正說道:“包大人,趙某立身端正,不怕調查!”
包正聽了,道了一聲好,然後吩咐道:“第一次驗屍的仵作為何人?也將他一並帶來。”旁邊的差役道:“首次開棺驗屍的,是原來的楊老仵作,現在已經離職在家養老。”
包正道:“那也說不得了,隻好將他請來,當堂對質一下。”有兩個差役立刻領命去了。這時,有好事者已經取來了一杆小秤,乃是藥鋪中用來抓藥的黃銅小秤,十分精確。
包正於是先將那塊換過的頸骨放在上麵稱了,然後幾下重量。又取了大小相同的另外幾塊頸骨,逐一稱量,果然都重了許多。眾人見了,都不由稱奇。
包正說道:“這幾塊頸骨大小雖然略有差別,但是相差不遠,如何能在重量上有如此之大的差別?一定是已經換過。因為原來的頸骨上,一定有著明顯的傷痕,所以,初次驗屍的老仵作嫌疑最大!”
眾人聽得暗暗點頭。不一會,兩名差役架著一個老者來到了現場。包正一看,此人已經年過花甲,滿臉的皺紋,臉上灰蒙蒙的,少了些生氣。
於是對他說道:“您老可是楊仵作?今天把您老請來,是有一事不明,需要向您老請教!”
那楊仵作顫巍巍地說道:“回大人的話,小老兒確實是臨安府原來的仵作。”包正聽了,繼續問道:“這具屍骨,乃是三年前死去的楊氏,你也曾在兩年前為它驗過?”
楊仵作點點頭,應了一聲。包正於是逼視著他的雙眼,追問道:“那現在屍骨中有一塊頸骨被人換過,楊老可曾知道其中的緣由?”
楊仵作聽了,臉上忽然有了神采,混濁的雙眼也仿佛明亮了起來,緊緊地盯住包正,和他對視起來。
包正繼續說道:“老前輩,您一生為仵作,應該知道這一行雖然低賤,但是卻攸關人命,毫厘之差,往往關乎人命,可使凶手逍遙法外;也可以使死者沉冤難明,含恨九泉。您老現在也已經是垂暮之年,不想帶著遺憾離開人世吧!”
楊仵作凝神思索了片刻,然後長歎了一聲,對包正說道:“年輕人,你好眼力啊!這塊頸骨,確實是被老朽換過了!”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尤其是那張昂和他的後母,更是麵如土色,兩股瑟瑟。老仵作繼續說道:“這是老朽一生之中,做過的唯一一件憾事。常常叫我寢食難安,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被噩夢驚醒,在夢中,總會有一具枯骨站在我的麵前,向我討要一塊頸骨。都是老夫一時見財起意,才鑄成大錯。今日正好借機向大人說明真相,老夫也就安心啦!”
然後,指著張昂道:“就是這個卑鄙的小人,送給我一百兩銀子,叫我偷換頸骨。當時正值老夫的獨子成婚之時,家中貧寒,所以就一念之差,收了他的銀子!”
張昂聽罷,已經委頓在地。包正的心中也甚是酸楚:眼前的這個老人,一生勤儉,卻因為是地位低下的仵作,所以才窮困不堪。做了錯事之後,自己也一直愧對良知,確實令人可憐可歎。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於是,和顏悅色地楊仵作說道:“老人家,那塊被你換過的頸骨,現在何處?”
楊仵作說道:“那日開棺之前,老朽就提前準備了一塊頸骨,那是在亂葬崗中拾來的。然後在開棺驗屍之後,偷偷換下死者的一塊頸骨,由於當時隻有老朽一人在棺中檢驗,所以才無人知覺。誰知冥冥之中,自有天眼昭昭,老朽騙過了一時,卻終有真相大白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