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翎羽隻想繞道避開這麼不符合他生活誌願的東西,隻可惜這條夾道又是不知道哪個皇帝妃嬪的住所宮牆所夾成的,剛剛通過了侍衛的登記驗明,那個侍衛還在自己身後虎視眈眈地瞪著呢。
就算慢騰騰地挪步,希望吹奏鬼笛的家夥在他過去之前已經盡興自己走了。不過就算已經到了夾道的盡頭,眼前便是照舊要穿過的一處池塘和竹林,笛聲仍然沒停。
眼前乍然開闊,也因為離了夾道的燈火照明,他手裏燈籠光線不及之處一片黑暗,要尋聲找吹奏的人,也因看不分明而被迫放棄。
他加緊腳步低下腦袋,要裝作與世無爭的路人甲匆匆溜過。
笛聲停了。
接著一股陰風刮過,身後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觸,雖然沒有碰觸,但就是讓他知道,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身後。
那東西噗嗤一笑,涼冰冰的氣息將涼冰冰的絲線吹在了他脖子上,接著說起來算不上熟悉也算不上陌生的聲音幽幽地道:“這麼著急,你想幹什麼呢?”
黃翎羽不甘心地喃喃,伴隨著這個人的出現,他這個平凡而美麗夢幻的夜晚休息注定是泡湯了。
慕容熾焰,一個讓他看不出究竟是正常還是不正常的人。正如黃翎羽心底下暗自給他起的綽號一般,其本身的存在就像鬼火一樣美麗而詭異的人。
他轉過身來,燈籠的光照亮了眼前那個慘白淒豔的麵孔,掛著陰慘慘的笑。
“哇!出,出,出現了……”黃翎羽手一抖,幾乎就要把燈籠給甩進湖裏。
慕容熾焰仿佛早知道他將有此舉似的,先一步撈起他的手,將提柄一並牢牢地抓緊。
“我就這麼不堪入目,連燈籠都想丟了?”
黃翎羽像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般狠狠瞪著對方的手,身體不由自主顫抖了起來,被男人手牽手的感覺可不是什麼值得留待將來回味的美好記憶。然後他狠了狠心,小心翼翼地問道:“能不能請殿下您先放開再好好說話?”
◆ⅰ第24章落水竹笛
“你究竟想不想幹?”周總管難得親自過來,可惜不是什麼好事。隻見他此時抖著手裏的紙片,嘮嘮叨叨地責問,“字寫這麼醜給誰看?”
黃翎羽垂頭跪在案幾前,心道,字寫得醜還真不好意思了,本來就是為了做當票的標記而練的字,自然談不上漂亮。
“重抄。”周扒皮抬起肥肥的腿把厚厚一遝紙從案幾上掃了下來,牛氣烘烘地出了門。跟在他身後的宦侍仿佛沒當眼前還跪著個人,也下巴抬得高高地,走了。
這是第九次。
黃翎羽默默從地上撿起被掃落到地上的紙片,算了,還要保留到抄完下一遍為止。
話說回來,周扒皮這麼有耐心沒有讓他嚐到皮肉之痛,說不定還是看在皇老三的麵子上呢。話又說回來,幾日來都不見慕容泊涯,看他也天天早出深夜歸的樣子,看來也是有忙不完的事。
好吧,看看周扒皮那個趾高氣揚的閹人模樣,再看看皇老三和自己的窩囊樣,果然是——做人難,做男人,更難啊!
門外的腳步已經遠得聽不見了,外邊夜色漆黑,情知那周扒皮回去就有得美人捶肩暖榻睡,而他自己——回頭看看高得接了屋頂的書櫃之間的深處,有一個幾張薄被搭起來的小窩——算了,還是別想了,人就是要知足才能長樂。
一旦從訓斥的海洋中生還,在訓斥中自動凍結的大腦重新運作後,饑餓的感覺又很快回來了。他找出塞在屋角的燈籠,往裏麵插蠟點火,提擼著出去打算填肚子。
各處輪值的守衛數日來幾乎都已經認識了他這個夜夜跑去下膳房的家夥,還不時有人笑嗬嗬地問他是否又被罰了不得吃晚飯。總之,當他來到夾道外通往下膳房前必經的小湖林時,一如既往地,脖子後吹來了冰涼的氣息。
他哀哀歎了一口氣,轉身抬高燈籠照著這個總是玩不夠的男人。
“你可以一點成不?有什麼睡意都被打消了。”
慕容熾焰偷偷摸摸地貼在他耳邊小聲道:“有好東西。”
黃翎羽皺皺鼻子,把頭偏了開來:“你喝酒了?”
他舉起一個蜜糖罐子,晃了晃,裏麵傳出水流的咣當聲,然後嘻嘻地笑了起來,一副偷到了好東西的孩子氣的表情。
黃翎羽有些頭疼的撫額,這幾日已經領教夠了他的千變萬化,一旦露出這種表情,他就別想走了,走了也要被拖回來。理由不是欣賞音樂就是月色很好。
“我還餓著肚子,不能陪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