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荒涼的世界的。幾個月前他睜開雙眼時,自己正躺在一片曠野中,滿身傷痕,全身冰冷而僵硬。他埋在一堆七零八落的血肉裏,散落在四周的人頭上全都遺留著恐怖至極的表情。人的腸子和腑髒流得到處都是,大群禿鷲正在貪婪的啄食。汙血斑駁,黑白的世界裏處處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種種跡象來看,自己應該是這群人中唯一一個沒死透的了。說不定,自己是裝死才躲過一劫的。勝這樣想。可他為何之前的事情一點記憶也沒有?難道是頭部被重創,失憶了麼?
可他全身上下哪都是傷,唯獨頭上毫發無損。更為詭異的是,他的喉嚨上有數道深可見骨的可怖傷痕。這種程度的傷,無論怎麼看都應該要了自己的命才對。
莫非…詐屍了?
勝還沒來得及多想,一股沉重的力量忽然撞進他的心口,震得他想要大喊出來,卻隻是從喉嚨深處咳出了一口汙血。這一喊的功夫他身上數十處傷痕無論輕重,都在霎時間以驚人的速度愈合了,胸腔中一動,一股暖流從心口向著身上各處擴散開來,而後他的鼻子通了,帶著腐臭味道的空氣一下子湧進了鼻腔,幾乎令他作嘔。他幹咳著站起身來,像獲救的溺水者一般急速的喘著氣,整個世界的色調隨即變得明亮起來。他看到自己渾身上下都亮著熒熒紅光,那紅光從四肢逐漸向中間凝聚,最後在自己的右肩上彙成了一個巴掌大的七芒星圖案。
禿鷲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紛紛振翅飛上了枯樹。
一種詭異的感覺在勝心底生出。眼前這荒涼的情景與地獄無異,而自己則像是唯一一個超出地獄法則的異類。人死不能複生,可這種經曆,恐怕也隻能用“複生”來解釋吧!他能感覺到自己重生的力量來自於肩膀上的那個神秘圖案,可它到底是什麼,他一無所知。
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呢?勝舉目四望,茫然到了極點。
接下來的兩個月勝都在無邊無際的荒漠中遊蕩,漫無目的。他踏過沼澤,穿越曠野,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是一片破敗。樹木枯骨猙獰,村莊被焚毀,牛羊和人的白骨隨處可見,且每一具都是七零八落,似是被凶殘的野獸撕開的。長風攜著無數冤魂的淒嚎在原野上遊蕩,太陽被陰沉的天空遮蔽了光輝。到了晚上,原本死寂的荒漠中會響起一聲聲震動大地的獸嚎,聽來叫人毛骨悚然。勝總覺得無邊的黑暗裏總有一雙雙眼睛盯著自己,它們粗重的喘氣聲甚至就在耳邊。但黎明到來時,他身邊又空無一物。
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呢?
勝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會恐懼,也不知道自己要在這荒野裏麵走多久。漫長而煎熬的旅途似乎無窮無盡。所過之地遍地屍骨,所見之景荒涼恐怖,難道自己真的是在無邊的地獄裏遊蕩?難道自己在地獄的劫難就是要在這永無止境的荒野中一直走下去麼?
這樣的念頭不知多少次在勝的腦中閃過。但他錯了,他仍在人世,因為不知多少個日夜後他在一座廢棄的村莊裏找到了一輛還能開的摩托車,並借著它找到了一條荒無人煙的公路。他順著公路一直走,在兩天後的夜裏在東方找到了一座小鎮。
不同於以往,這座小鎮是亮著燈的。而且,他在鎮口受到了襲擊。
為何會被襲擊勝不得而知。他隻知道鎮口的公路上被人撒了暗釘,摩托車爆胎的聲音響徹整個夜空,而後四麵八方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一雙雙雪亮的眼睛,逼人的威壓撲麵而來。他還沒來得及跳車,就有兩道黑影像閃電一般躍起,將他從車上撞了下來。他後腦嗑在地上,昏昏沉沉的暈了過去。
“隊長!好像是個人!”彌留之際他聽到有人在喊。
“先帶回去再說!”一個女聲回答。
昏迷中勝感覺到有人搜了他的身,在他身上又是插管子又是抽血,像是在進行某種檢測。醒來時,他手腳被縛在背後,赤著上身坐在一條椅子上,對麵坐著一個穿著半身甲的年輕女孩。女孩大概十八九歲,雪白俏麗的臉上卻一左一右的劃著兩道駭人的匕首狀的刺青。那刺青呈黃褐色,從眉毛下方劃過眼睛,一直延伸到嘴角,乍一看像是兩道極深的刀疤,使得它年輕主人的臉上添上了一分野性和老練。女孩批著頭發,一隻眸子隱藏在劉海的後麵,讓她顯得有些神秘,另一隻黑寶石般的大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汙濁,正用銳利而明亮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勝。她的身邊還一左一右站著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和她一般裝扮,臉上都帶有同樣的刺青,皮膚一黑一白,看勝的眼光都滿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