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一直在飄蕩中等待(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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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我哪都找遍了,就是沒有看見胡子劉,他會不會是自己溜出去玩了?”

“他不可能出去玩的。”洪力拿起床上的那條破布擺弄著——胡子劉現在半人半豬,不圍著這塊布,是絕對不敢單獨一個人出門的。

“可是他連個字條也沒有留下來,會不會又像那天晚上一樣自動失蹤了?”

“小清,你說對了。”他點點頭。

小清驚訝不已:“你怎麼知道?”

“不是‘知道’,是猜的。”他看見被子上有一根豬尾巴上的毛,順手把它拾起來,“他是被派來送信的,現在口信已經帶到,當然要回去了。”

一望無際的憂傷森林。陽光永遠也透不進來。

高高懸掛的大鐵籠子,一共六個。

當生命被囚禁,你是拒絕明天,還是傷心落淚?

鐵籠子裏的人也給不出答案。

他們已經完全不記得在這裏待了多少天了,也不知道外麵現在什麼天氣。森林裏不會下雨,沒有白天黑夜,也沒有其他的聲音,隻有他們。

每天,他們都要在皮鞭的逼迫之下服勞役、互相搏鬥、做出各種跳躍的姿勢、還要故作興奮地互相追逐嬉戲,而這一切,隻是為了供那個黑衣人觀賞。

他們完全成了黑衣人的奴隸,也成了鈴鐺的奴隸。

現在他們每一個人心裏想的都是讓那個黑衣人的遊戲快點開始,反正他要找的人是洪力。那時也許他們就不用再被關在冰冷的鐵籠子裏挨凍,不用每天都吃那些像爛泥一樣發出惡心臭味的食物,不用被強迫趴在地上爬行,也不用再挨打。到時候,無論是死是活,他們都可以解脫了。

偶爾,他們也曾為自己的想法內疚過。因為誰都不能忘記,從小到大,一直是大師兄在保護他們。

昨天胡子劉被黑衣人派去送信了,也不知道他今天能不能回來?

突然,鈴鐺“叮當——”一響,臥在籠子裏的五個人立刻刷地齊齊挺直了上半身,目不轉睛地盯著同一個方向:目光的盡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輪廓,緩緩地向他們走來,每走一步,鈴鐺就響一下。

黑衣人手裏牽著一根很粗的繩子,繩子的另一端綁著一個半人半豬的怪物,那正是昨天被派去送信的胡子劉。

短而瘦小的蹄子顯然支撐不了胡子劉高大寬闊的身軀,他奮力地想跟上黑衣人的腳步,可是每往前蹦一下,渾身就因為重心不穩而不停地搖擺。他不停地跌倒,然後又狼狽地爬起。

黑衣人一路都沒有往身後看,隻管牽著繩子往前走,終於在樹下停住了,他冷冷地問:“你們的同伴回來了,為什麼你們看到他後一點反應都沒有?”

沒有人敢說話。

每天的毒打和虐待讓他們現在變得隻會號叫,而不再習慣使用語言了。

“我差點忘了,自從你們被我抓來以後,除開第一天問了我很多問題之外,以後就真的再也沒有聽到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說過話。我覺得很奇怪,你們的籠子離得那麼近,為什麼互相之間不說話?不覺得悶嗎?”

籠子裏的人開始偷偷地互相打量,不知為什麼,竟突然發覺對方的臉真的陌生了好多。

“其實,你們不必那麼怕我的。”黑衣人邊說邊把手裏的繩子係到了一棵樹上,“隻要你們乖乖地聽話,我是不會打你們的。有時候我一個人真的很悶,有你們在這片森林裏我就不覺得那麼寂寞了。”

可是他這麼說的時候突然覺得心裏空空的,因為他刹那間發覺,憂傷森林其實根本沒有改變,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寂寞。

看到黑衣人一直沉默,胡子劉心裏有了一絲不妙的預感。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問:“你為什麼不把我放回籠子裏去?”

“因為我還有話問你。你知道,我是從來不喜歡抬頭看著你們的。”黑衣人不緊不慢地說。

“我不過是去送了個口信而已,我相信不論什麼事情你都了如指掌了,還有什麼好問的。”胡子劉愈發覺得事情不妙。

黑衣人嗬嗬地笑了,心情比剛才好了一點,因為他已看出了胡子劉心裏的懼怕。

他就是要這樣,要讓他所有的奴隸和囚犯都認為他是無所不能的。

“不,我當然有話要問。”他又笑了一下,盡管誰也看不見他隱藏在黑袍後麵的笑容,“比如說,你已經猜出這片森林大概在什麼位置了,為什麼不告訴他?難道你不想讓他盡快找到這裏嗎?”

“你不是說過,一旦遊戲開始,你會親自去找他的嗎?我怎麼敢隨便帶他回來。”

“哦?是嗎?”黑衣人咯咯咯地笑了,像是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

森林裏並沒有起風,可是胡子劉卻開始發抖。

“如果我是你們的話,一定很想早日見到大師兄,因為現在能救你們命的,隻有他。而且我還知道,你們已經一秒鍾都不能再忍受了,巴不得早點離開這裏,更巴不得我早點宣布遊戲開始。可是你今天見到他的時候卻說不知道憂傷森林在哪裏,所以我猜,你根本就不想讓他到這裏來,對不對?”黑衣人的笑容已經慢慢變得陰森。

籠子裏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胡子劉忍不住抬起頭看了看籠子裏的夥伴,卻發現大家都在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他。

那種眼神裏,好像有質問和猜疑。

他終於控製不住地嚷了起來:“你們都瘋了嗎?洪力可是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好兄弟!你們明明知道這個遊戲是賭上性命的,還盼著他快點來送死嗎?”

“隻是試一試那個遊戲。再說,輸的不一定是老大。”籠子裏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們……”他惱怒地繞著樹跳躥著,掙紮著想擺脫那根繩子的束縛。

“其實,你並沒有錯。”黑衣人看著胡子劉,聲音居然變得溫和了一些,“你不想自己的好朋友受到傷害,寧肯自己受苦,不隻沒有錯,還應該說你重情重義呢。可是,我不喜歡!”

黑衣人說到這裏,已經解下了腰間的皮鞭。

啪!皮鞭挾帶著淩厲的風聲,隻一下,胡子劉的皮肉就被抽開了,舊的傷口受到波及,又再度撕裂,露出白色的脂肪。

他號叫著躲閃著凶猛的皮鞭,不經意間一抬頭,看見籠子裏的“動物們”都在麻木地看著他。

小清很早就去了藏經閣,終於找到了關於《生死輪回圖》的解釋。

《生死輪回圖》全圖是個巨大的車輪形,意味著生生死死輪回不息,由凶惡的轉輪明王雙手抱著。一共有四個層麵,從裏到外依次是煩惱圈、業力圈、六道、十二因緣圈。

中心部分為煩惱圈,以豬、蛇、雞分別代表產生輪回的癡、嗔、貪“三毒”,彼此互相追咬著尾巴,說明六道輪回的根本因緣在此。

第二層為業力圈,隻用黑白兩種顏色把這個圓圈分為黑業和白業兩個半環,代表善惡二道。

第三層是六道,表明眾生轉生之所,分別指天界、阿修羅、人間、餓鬼、畜生、地獄。

六道圈最上麵的那部分就是天道,是快樂的天國領域。生活在這裏的人們長壽而富有,還能享受各種足以令人沉迷的美色美聲。但天界畢竟還是屬於輪回的一部分,等到福業的力量盡了,他們就會投生到其他幾道。

六道圈最下麵的部分,與快樂的天國領域正好相反,是最痛苦的領域,叫做地獄。生活在這裏的人,或受獄卒的斧劈鋸解,或受毒蛇惡鳥等吞噬,或受火燒冰凍等迫害,沒有一時一刻能離開痛苦的煎熬。

緊挨天道的是阿修羅道和人道。

阿修羅的領域與天連接,城闕宮殿皆同於天,隻是被劫波如意樹把它跟天隔開。樹的根部生長在這個領域之內,開花結果卻在天國,為天人所享用。這件事使得阿修羅極為氣惱,常常聚眾與天人爭戰,雖然屢戰屢敗,但仍然不改其好鬥本性,用兵不休。

在人道這個領域裏,快樂痛苦、生老病死相互交織,因此最能激發出人出世的決心。

與阿修羅道相鄰的是畜生道。這個領域的眾生,或受人豢養供作勞役和食物,或被人獵捕殺害,或是同類相殘、弱肉強食,不能分辨善惡是非。

跟人道相鄰的是餓鬼道。餓鬼形象醜陋,有永遠無法滿足的欲望和貪婪,一切飲食到了口邊都化成火焰,雖然饑渴難耐,卻滴水粒食難進。

“小清,你隻說了其中的三個層麵,那麼,十二因緣圈都講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