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私人診所,專門為需要做流產的孕婦打胎。
在計劃生育的限製下,這裏每天都有尚未發育成熟的小生命提前離開母體,在萌芽狀態就被人為地結束生命。
當然,除非出了差錯,這些被打下來的都是女胎。
就像何寶貴這樣,是不得已。有誰會甘心受罪卻是為了弄死自己的骨肉呢?
經過一整夜的脹痛,這個在何寶貴腹中生長了五個多月的可憐的女孩最終在天亮的時候脫離了何寶貴的身體。
一樁在佛教教理上成立的殺子大罪何寶貴算是永遠也抹不去了。
這是令後來信了佛法的何寶貴唯一一件永遠不能釋懷的事情。
同時期的農村育齡夫婦,除非頭胎生了兒子,或者第二胎正好是兒子,否則十有八九跟何寶貴一樣,在無知和無奈中種下此種惡因。
這些“狠心”母親的近報就是在打胎後受盡病苦的折磨。
這從醫學上也能解釋,因為打胎比正常生產更加損傷母體。
何寶貴跟廖又德是專門從Y市回來辦這件事情的--如果說男孩,自然是生下,如果是女孩就這樣打掉。
這個時候的何寶貴還沒有接觸到佛法,所以,無意中鑄成了大錯。
後來,何寶貴後悔了:她不應該做此等狠心的事情,應該生下二女兒,聽天由命。
即使廖又德敢於對她們母女三人更加不好,那該死的也應該是廖又德或者是她自己。她的女兒不該還沒有見到人世就死去!
其實,廖又德男孩女孩都不想要,是何寶貴想要孩子而已。因為跟她一般大的女人都已經完成生兒育女的任務了。再不要孩子,就要成高齡產婦了。還不定什麼時候才能生到男孩。
所以,為了防止出現廖又德故意加害她和孩子,何寶貴沒有照廖又德的意思在廖家附近做檢查和手術;而是選在娘家附近的地方做這些。
胎兒下來後,被折磨了一整夜的被何寶貴很累也很餓。
沒等何寶貴開口叫廖又德去附近買一些早點來,廖又德突然就開始發飆了!
“你媽的!你媽怎麼還沒有來?這都什麼時候了!”廖又德氣勢洶洶的說完這話,又接著說道:“現在孩子沒有了,老子也不用管你了!”
說完,廖又德看也不看立刻就淚流滿麵的何寶貴一眼,自顧自地裏開了診所。
這裏的的習俗,女兒做月子是不能在娘家的。據說,血腥氣會給娘家帶來晦氣。廖又德要跟她分手,卻選在這樣的時候,這可是她沒有想到的事。
何寶貴躺在那張私人診所的床上,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到了無家可歸的地步。
廖又德其實毫無理由說她的母親什麼,難道把女兒養大了,還要管這些不該她管的事情嗎?廖又德又沒有死!至少這是因為生孩子,不是她何寶貴自己生病。
幾年下來,廖又德也從來沒有特別地在何寶貴的父母這裏表過孝心。這時候倒把責任都推給她父母了。
還沒有聽說誰有這麼慘,作月子被拋棄在醫院的。
她何寶貴要是不跟他搬到S市,而是一直在那個小鎮做自己的門麵生意,恐怕他廖又德這輩子也休想在她麵前耍這樣的“威風”吧?
現在,她隻有流淚的能力了!沒有能力高姿態再給誰一次機會了。
剛剛打完胎的何寶貴被丟棄在診所的床上近一個小時。因為她隻好等母親來了。她自己不能動彈。
何寶貴以為廖又德就這樣離開不會再來了。
然而,大概一個小時後,廖又德又回到了診所,讓何寶貴起來回家。
一輛帶車廂的三輪車停在診所門口,廖又德的媽站在三輪車旁。
何寶貴一看,就知道是廖又德回家時遇上正好遇到來這裏的他的母親了,可能是老太太發話讓他回來的。
就沒有聽說這麼缺德,把月子人扔下不管的。
在廖又德把何寶貴抱上三輪車的時候,何寶貴淚流滿麵。
“月子裏不能哭的啊。哎,誰會舍得自己的骨肉啊!”,廖又德的媽見何寶貴流淚,說道。
其實,何寶貴此刻除了心痛孕育了五、六個月的孩子,也覺得這樣回廖家真的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心痛加委屈,何寶貴這個月子在淚水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