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聽到厲風行的回聲,暗覺奇怪,掀開簾布,她看到一個人,一個略顯肥胖的人。
那人正懶洋洋地躺在樹蔭下的一把靠椅上,用他的柳葉飛刀修剪著指甲,他的手真的很美,白淨而細長。
看得出,他很在意這雙手,因為他修指甲的時間足足花了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中,他的眼裏沒有厲風行,隻有他的那雙手。
厲風行也沒有打擾他,右手一直握著劍柄,手心已經見汗,凝視著他,不敢有絲毫分神。
就算你不認識八臂哪叱江海川這個人,也應該認識他的柳葉飛刀。據說他身上的暗器有三十六種,但用來修指甲的卻隻有這把柳葉飛刀。
氣氛沉寂得要命,就算掉根針,也能聽到那輕微的聲音,一隻小蟲嗡嗡飛過,打破天地間的死寂!
刀光、劍光,忽地在空中一閃,又忽地消失不見,大地又恢複了沉寂,江海川已在不椅子上,他的手上仍拿著柳葉飛刀,卻不是修指甲的那一把。
修指甲的那把飛刀插在馬車的框架上,上麵還帶著一縷頭發,田小倩的頭發!
厲風行也不在馬車上,他在椅子上,他的劍已經指向江海川,冷冷地道:“你這雙手很美,本是救人的手,不應該用來殺人!”
江海川的醫術獨步武林,在江湖上很有名,比他的柳葉飛刀還有名,他在江湖上救了十年的人,也殺了十年的人!
他每救一個人,收的不是銀子,而是武功秘笈,所以他必須殺人,才能保證收入,才能有錢去買那些名貴的藥材,然後救人,再殺人!
厲風行沒有殺他,雖然他是殺手,但卻不喜歡殺人!
田小倩拿著那一縷斷發,臉色變得蒼白,至少白過早晨的魚肚白。
她現在有點明白父親為何請他,卻有點不明白他為何隻收一個銅板,也不明白他為何不殺江海川!
田小倩此時已沒了大小姐的脾氣,雖然父親沒有跟自己一起走,但她一直堅信父親一定能逃出來。
當她看到江海川,當江海川的柳葉刀削斷她頭發的時候,她知道自己的想法錯了,她開始真正地為父親擔起心來,問道:“你說我爹會有事嗎?”
厲風行知道她現在需要的是信心,非常肯定地道:“不會,鳳凰山莊的生存之道,我不懂,難道你也不懂?”
田小倩點點頭道:“不錯,鳳凰山莊在江湖上,屹立數百年,沒那麼容易跨的!”
厲風行轉過話題道:“江海川不是巫小奈派來的,追擊我們的人不止一股,得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田姑娘,這馬車我們不能坐了。”
“你說什麼?不坐馬車?那我們坐什麼?”
“江海川既然在此攔截,無論他是有預謀的,或是無意中碰到,咱們行蹤都會暴露出去,一定會沿途追蹤!”
“誰讓你不殺江海川的?如果有什麼閃失,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厲風行隻是淡淡地笑笑,也不爭辯,搬來兩塊大石,放在馬車上,以增加重量,在馬屁股上狠狠一抽,那馬吃痛,拉著馬車向前奔去,揚起漫天塵土。
望著那兩行車轍印,田小倩似乎明白點什麼,說道:“金蟬脫殼,你是想利用這馬車將他們引向岐路?剛才還真錯怪你了!”
話雖如此,但走路的滋味的確不好受,更何況如此僻靜的山間小徑,坑坑窪窪的,沒走過山路的人,走一步都會晃三晃!
田小倩養尊處優,何曾吃過這等苦?未出十裏,便在那兒叫道:“不行,我走不動了,你得給我弄匹馬,要不然,給我弄頭牛也行!”
厲風行沒好氣地道:“要不要八抬大轎,外加幾十個保鏢隨行呀?我說過,咱們是在逃命,不是在享受!”
“你的武功不是很高嗎?那我們還怕什麼?總之我不管,到前麵的市集,我要住客棧,我要休息,我要吃飯,我要……對了,你隻要一個銅板,就吃這麼多苦,受這麼多累,你是不是別有企圖呀?”
“你很聰明,這都讓你想到了,你最好老實點,否則,指不定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田小倩見他眼神邪邪的,心中暗怕,拿話壓住他道:“你……你是劍客,不但武功高,而且人也長得……不賴,你可不能……可不能……”
“拿著劍的,不一定是劍客,也許是強盜。長得帥的,不一定是好人,也許是陳世美。姑娘,你最好小心點!”
“好啦……好啦……大不了,我聽話就是!”
幾經轉折,半月之後,終於來到天山,將她交給天山怪客何紅梅後,便告辭下山,未行多遠,便聽得一聲驚叫,在山穀中回蕩,久久不絕。
暗叫不好,折身回返時,茅屋內空無一人,隻見田小倩頭上金釵,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