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傳說?預言?等待?神的救贖?別說笑話了……
信手甩掉象征高貴與聖潔的白色外袍,露出裏麵方便活動的黑色夜行服,適才還有著無害小兔般遲鈍外表的法皇太子查理撐住窗子身形矯健如優雅的獵豹般靈巧地翻躍而出消失在宮殿的某處……
酒館門口掛著搖曳的風燈,微弱的橘色火焰朦朧地映出招牌上鐫刻的深藍酒店四個字,雨滴劃開黑夜從天而降,在燈火的映照下,從酒館內部左邊的桌子向外張望,會覺得天空劃下的不是雨絲而是一道道閃亮的銀光。
五官深刻俊美的長發青年枕著手臂半趴在桌上,深邃的藍眼盯著杯中澄色的酒水,為什麼,無論喝了多少杯,還是無法醉呢……不能醉,便不能入睡。這樣的懲罰要到何時……苦悶地搖晃著手中的杯子,杯中的酒泛起細小透明的氣泡,氣泡升起破裂,過程一如夢境……
“好啦,不要喝了。”身形矮胖的老板走過來拍拍他的肩,在他對麵坐下,“我這裏可沒有能把您醉倒的好酒哪。”
青年抬起眼,漂亮的眸子泛動起琉璃的光彩,美麗的唇形輕揚凝成一抹俊雅的笑,“叫你的女兒蒂娜出來吧,我一見到她立刻便可以醉了。”
老板不理會他的玩笑,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道:“您來這兒有人跟著嗎?”
“有啊,我最忠貞的部下——月神啊。”
“陛下!您怎麼還是這麼輕率!現在南部充滿了英國的間諜和北派的奸細,您私自離宮跑到這麼遠的地方被發現就……”
“噓——侍衛長大人,如果你再大聲我被發現就是遲早的事了。”
“叫我老板啦!”老板苦惱地搔了搔短短的頭發,抱怨道,“為什麼早已遠離宮廷的我還是要忍受您的不定期搔撓呢,而且您從來都不曾付過我酒錢……”
“沒辦法呀……”青年伏在胳膊上低低地笑道,“我每次不愉快時,隻要見到你這張因我欠下的數額不斷上漲而心痛的臉就立刻會恢複心情了啊。”
老板低歎一聲:“您還是這樣任性……”
“沒關係,”青年耍賴般地眨了下右眼,“我隻在你一個人麵前任性而已。”
老板垂下睫毛擋住眼中破碎的悸動,“……這次是因為王妃發表的聲明嗎?”
“連你也聽說了啊。”他懶散地撐住半邊臉頰,任金色發絲如光滑的流水順勢滑落披灑一肩,“那個女人啊,竟然說我是她和別人生的私生子,真是少見的女人。”冷冷的譏誚浮現在唇邊,為了阻止他成為法國國王,竟然公開宣稱他並非皇室之子,真是厲害!
“你不要太傷心,這女人胡說八道,沒人會信的!”曾在查理身為王子時擔任他的侍衛隊長的老板出言寬慰。
“也許……不是胡說八道呢……”查理輕笑著舉起酒盞,深湛的眼眸透過金黃色的酒水向他望去,變幻的眼波因動蕩的水澤而呈現不安定的琉璃色,完全遺傳自王妃那妖豔的容貌、異樣的美麗……落在老板眼中,卻直覺毛骨悚然。
“呀——”
細小的女性尖叫聲牽動查理的注意力,向左邊望去的瞬間,老板慌亂地擦去額角上密密的汗。
昏暗嘈雜的環境裏,那背對著他的纖細挺直的身姿發出耀目的光芒。查理眯了眯眼睛,才看清那是該女子披灑及膝長長卷卷的秀發因沾著無數雨珠在燈下交映閃爍的折射光。
“哈哈,讓娜,你又來這邊乞討了嗎?”周邊的粗魯男子大聲地調笑,再度伸手去抓少女的手腕。
少女躲閃不開,被他擒住手腕,她氣惱地駁斥:“我才不是乞丐!我警告你!如果再不放開手……”
“我偏不放,你能把我怎麼樣?”男子挑挑濃眉,周圍看戲者更加笑得肆無忌憚,其實他們並沒有惡意,隻是窮日子無聊至極,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逗樂的機會。
“哼。”少女手肘一抬,將被緊握的手向自己的方向帶來,伏下頭,竟然在男人的手臂上重重狠狠地咬了下去。
“哇——”男人忙不迭地把手鬆開,低頭一瞧,血都冒了出來,不禁大為光火,“讓娜,你不愧是在老家放過羊啊。簡直是隻牧羊犬。竟然咬人……”
“哈哈哈,那我們以後就叫你小狗讓娜吧!”旁桌的男子們哄笑成一團。
少女憤憤地轉過身,小臉憋得通紅,“老板——”
“哦哦,讓娜來了。”老板好像才看到她似的,打了個招呼。
少女拎著一個包裹用肩膀擠開不時伸出的毛手毛腳,快步走到老板和查理的桌前,充滿期待的目光緊盯著老板,聲音像沾了雨水的青草般清爽幹脆,“今天讓娜帶來了新鮮的幹酪哦!”
“可是……”老板有些為難地道,“讓娜,我這裏還有不少啊。暫時不想買……”
少女充滿了失望,目光都黯淡了下去,“可是這條街就屬老板這裏熱鬧啊。因為下雨,別家的客人都不多,今天大家都沒要……”
低低的訴說,像是在懇求。對於這樣的城市貧民來說,一天沒有收入就代表次日的饑餓吧。查理心不在焉地想著,伸手輕鬆地奪過少女手中的包裹,在她還來不及發出詫異聲響前,一枚金幣便塞入了她的掌心裏。
桌上的燭燈太過黯淡,她必須睜大眼睛才能看清這男人的臉。淺金色長發隨意地披著,靠牆而坐望著她似笑非笑的男子有著與她所接觸的人完全不同的優雅的氣質。湛藍深邃的眼眸像是兩枚無雜質的海藍色寶石,五官也深刻得有如雕刻而成的雕像。俊美得不似存在人間的男子……
“怎麼?不夠嗎?”查理扯開一抹笑,讓她不覺間竟後退了一步。
“不不……不是……”她磕磕絆絆地說著,不知為何,臉先紅了,“是太多了,我……我找不開。”
“沒關係。”查理隨意揮了揮手,把包裹塞給老板,“諾,這算我還你的酒錢了哦。”
老板嘟囔著:“我比較樂意你直接把金幣給我耶……怎麼,你還有事嗎?”他轉問讓娜。
“沒事……”讓娜連忙搖頭,剛轉身,卻又再回首,望著查理,鼓起勇氣說了聲:“謝謝……”
望著臉色緋紅離去的少女,老板咧咧嘴,“真希望我也是個美少女啊。這樣就不會有惡意賴賬者了。”
“說什麼啊……你要是美少女,我不是早娶你做王妃了嗎?”查理伏在桌子上,含混不清地說著。
“查理你醉了。”
“我沒醉啊……”
“是是,你沒醉。”老板伸臂架起他,把他扶向後麵的房間,“喝醉了的人從來沒有一個承認自己是醉鬼的。”
“不是……我真的沒有醉啊……”伏在老板的肩上,查理輕輕地說。
“是啊……”
望著一放到床上就昏睡過去的查理,老板複雜的神色中閃過一道淒楚,“我也希望你沒有醉……”握著木門的手指緊了起來,“你為什麼要來我這兒呢……陛下……”
窗外的雨漸漸大了。
“薩拉!薩拉!”
金發閃閃的孩子衝站在梯子上修剪一人半高花架上的花枝的男子興奮地喊著。
正全神貫注於手上花朵的男子被驟然在身後揚起的聲音嚇了一跳差點兒摔了下去,他急急抓住梯子,懊惱地回過頭,“殿下,你要害死我嗎?”
陽光下的孩子仰著笑眯眯的潔淨臉頰,眼睛像天空般蔚藍清澈,“薩拉!父皇批準你做我的貼身侍衛隊長了哦!”
“可是我的誌願隻是當一個宮廷花匠而已。”並不覺得自己受到王子寵信是件多麼榮耀的事,男子反而近乎抱怨地說道。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耶。”孩子歪側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