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娑竭龍王宮位在伊羅山後的大海底,宮牆七重、七重攔循、七重羅網、七重行樹,無數眾鳥相和而鳴。

頸上戴著七彩瓔珞珠飾,身穿如薄霧似紫金衣紗的少女,姿態隨興地倚坐在白蓮花池旁,在她腿邊仰倒著一隻烏龜,四腳朝天拚命掙紮著,不管它如何費勁力氣,也無法將厚重的角殼翻轉過來。

少女欣賞著烏龜狼狽的掙紮,不時發出驕恣狂放的笑聲。

“望月——,,

一聲低沉輕喚截斷了少女快意的楊笑,她倏地跳起身,迅速將烏龜翻過來,回頭甜甜地一笑。

“朔日哥,你回來了。

朔日蹙眉凝睇著她良久,剛才那一幕,他全看進眼底了。

“你在幹什麼?”他在她身邊坐下,看著烏龜如獲大赦般急急逃命,雖然速度還是慢得好笑。

這已經是數不清的第幾回了,總是會讓他看見她使壞。

望月聳了聳肩,妖魅的眸中漾著嬌癡的笑,個頭纖小卻有著令男人咋舌的豐潤柔軟的身子,正習慣性地往朔日懷裏膩去。

“沒幹什麼,我在跟烏龜玩呀!”她仰臉睨著他,紅唇微翹。

“是在玩烏龜吧?

望月格格輕笑。

“為什麼愛欺負人的毛病總是不改?他敲了一下她的頭。

“才不是欺負,我真的在跟它玩。”絕豔的臉蛋窩進他懷裏,舒服地枕在他堅實的胸膛上。

“你的玩法,龍宮裏沒有誰能消受得起。”

他雙手撫摩著懷中雪豔細致的臉龐,溫柔的輕斥聲中滿是疼惜。

“是誰又跟你告狀了嗎?”她撇嘴哼道。“是不是波葉?”

“波葉?”朔日蹙了疫眉,是守護娑竭龍王寶地的波葉?想不到她自己倒是先招了。

“我不過是在龍王寶池洗了洗手而已,想不到波葉竟然責罵我髒汙了寶地,我可是龍王之女呀,什麼地方髒了?”她氣憤不平地說。

唉,朔日在心裏歎口氣。波葉很清楚她的真實身分是羅刹惡鬼,其實在這個娑竭龍宮裏,除了望月自己不知情以外,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真實身分,因此根本沒有人會將望月當成龍王之女。

“然後呢?”他不敢想像她會用什麼方式“懲罰”波葉。

望月邪笑,眸中閃過一抹妖異的光芒。

“我把黑水蛇斬碎丟進寶地裏,嗬嗬,波葉這下子就知道什麼叫髒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朔日睜大眼睛,不可置信。

“誰要波葉說我髒,我有那條黑水蛇髒嗎?”她備受冤枉地大嚷。

“波葉隻是盡他的職責罷了,你怎能這樣惡整波葉。”他柔著眉心,歎口氣說。

“寶池是龍宮之眼,你把眼睛弄汙濁了,龍宮看不清凶險會是件很可怕的事,你怎能如此胡鬧!

“寶池有自淨的法力,過幾日便清澈湛然了,緊張什麼。”

她埋首在他襟口嘟嚷著,指尖有意無意地在他胸上畫圈圈。

朔日懊惱地低聲~歎,阻止她手指頑皮的挑弄,她已經不再是小女娃了,無法再逼自己假裝忽略貼柔在他胸腹上的誘人胸脯。

他輕輕推開她,和她之間的關係,是到了該切斷的時候了。

自從將望月帶回龍宮以後,所有娑竭龍王一族的人都無法接納她是羅刹鬼族的身分,父親是因為礙於韋馱將軍的請托,不得已才將她收為義女,取名望月。

他很可憐望月受排斥的處境,所以一肩擔負起教化之責,教她誦讀“法華經”等等佛法經典,期盼她能徹底化去心中戾氣。

望月沒有懷疑過自己是龍女的身分,而“羅刹惡鬼”這名詞她也隻在經典上讀過而已,根本從來沒有和自己聯想在一起,因此一直很不明白為什麼龍宮裏所有的人,會以鄙視輕蔑的眼光看她?

龍族中隻有朔日哥哥待她好,她便縱情享受他對她的寵溺,至於那些輕蔑她的人,她自有辦法整一整他們,好讓自己暢快。

羅刹克族中的女鬼,為了誘惑男人食啖,俱都擁有似天人妖豔的形貌,這些特點在望月漸漸長成後也都出現了。

她的粉臉絕豔、眼瞳妖魁,服波流轉之間,流露出來的盡是不經意的魁惑。

兩人親昵的兄妹關係漸漸起了變化,他喜歡望月絕豔無暇的容貌,喜歡她專注睇他的眼神,就連她有意無意散放出來的狡邪笑容,他都無法不喜歡,究竟是日久天長,讓他對她暗生情愫?抑或是男人與生俱來的本能?

雖然他分辨不清楚,但他都明白自己再也受不住引誘了,終日在欲望和絕望之間痛苦掙紮。

名義上,他們兩人的身分是兄妹,但事實上,她的真實身分是羅刹鬼。

娑竭龍王之所以收她為義女,為的也是將來能把她順利嫁給其他族類,不必混亂娑竭龍王一族的血統,光是這一點考量,他就明白自己和她之間永遠沒有任何相戀的可能。

“望月,我有件事要告訴你。”朔日輕歎,是到了該解決的時候了。

“什麼事?”她把下巴擱在膝蓋上,認真地笑問。

他起身,背對著她,低低說道:“天帝敕封我為日逐王,職司人間雷雨,並且賜給我一座巽雲宮。

“巽雲宮?”她抬臉,蹙眉凝望他那一頭如火焰般激狂的發。

“對,在南海。”他不動。

望月跳起身,纖纖小手勾住他的頸項,開心地笑起來。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搬過去那裏住嗎?那好哇——”太棒了,她早就不想住在龍宮裏了。

朔日緩緩拉下她的手,眼神、表情都無比認真。

“不是我們,是我一個人。”話一說出口,心頭便狠狠一怞。

“什麼?”她一下子沒聽懂,眨了眨如羽扇般的眼睫。

“你還是住在龍宮裏,隻我一個人搬到巽雲宮去。”他說得更清楚一點。

望月渾身僵住,笑顏霎時間凍結。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她激動地摟著他搖撼、大嚷。“為什麼、為什麼!

“你是我的妹妹,哪有兄妹一天到晚黏在一起的。

他刻意疏冷語氣,不能猶豫,該要了斷了。

“我不管,我就喜歡一天到晚跟你黏在一起,那又怎麼樣!

她霸道地緊擁住他,從她有記憶以來,就是跟朔日哥整日或在一起的,從前可以,為什麼現在反倒不行了。

“你是要從龍宮出嫁的龍女,而我將來也會有婚配的對象,你已經不能再跟我講在一起了。”明知這樣的解釋勸服不了嬌蠻的她,但他還是刻意強調這一層關係,然而最深刻的原因像濃重的烏雲般,冷冷遮在他的心上。

“我不管,我永遠都要跟著你,我也不許有人嫁你,你永遠都是我一個人的。”她跋扈地嬌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