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來時的密道,慕銀鈴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落雁穀。
此時天已大亮,秋日下的落雁穀一片寂靜,往常應該守護在穀邊的護衛卻人影全無。四周隻聽得山裏雀鳥聲聲,石間溪流汩汩。她不禁錯愕著走進山穀,喊道:“姑姑!”
沒有回應。
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
銀鈴不安起來,飛奔在寬廣的大道上,趕到平素清晨就有人練武的場地,卻是空空蕩蕩。她又一轉身,衝到秦一軒常住的書樓上,隻見屋內一片狼藉,燭火已經燃盡,也不見他的人影。
她頹然下樓,站在空地中央,不知穀中的人究竟去了哪裏。此時一陣北風吹來,竟沾染著一陣血腥味道,她一驚,順著那風向相反之處奔去。那條道路,正是通往與外界相接的密林,她還未跑到林中,那股血腥味道已漸漸濃重。
銀鈴心跳不已,扶著古樹站在密林前一看,隻見原本滿地黃葉已經盡數被鮮血染紅,沿著蜿蜒的血跡朝林中望去,竟是屍橫遍野。
銀鈴搖搖欲墜,奔至林中,滿地都是落雁穀護衛和藥童的屍首。她跌跌撞撞奔走於屍首之間,終於在密林深處發現了段盛平的屍體,隻見他胸前一片焦黑,咽喉處有一道血口,滿臉驚訝與憤怒,似是至死都不相信有人能以這樣的快劍將他一招斃命。
銀鈴倉皇四顧,卻還是找不到姑姑與秦穀主的蹤影。她大聲叫著“姑姑”,茫然在密林中四處奔走,奔至瀑布後的山坡,忽見一人直直站著,正是秦一軒。
銀鈴轉悲為喜,飛快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他手臂,急道:“秦穀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姑姑人呢?”
她連問幾遍,卻不見他回答,不由後退一步,定睛看去。那秦一軒頭低於胸前,手中長劍支地,身子雖然挺立,但仔細端詳,竟已經是氣絕多時了。
銀鈴倒吸一口冷氣,被寒風一激,全身發抖。她失魂落魄轉過山坳,瀑布的衝擊聲愈加震耳欲聾,她慢慢抬起頭來,竟見原本清碧的潭水變成了緋紅,在那潭邊淺水中,竟仰天躺著一個女子,正是慕含秋。
銀鈴驚叫一聲,全力飛奔而去。她撲倒在血水中,抱住慕含秋的身子,隻見她雙目緊閉,氣若遊絲。
“姑姑!姑姑!”銀鈴叫道。
慕含秋全身一顫,良久微微睜目,吃力道:“銀鈴……你沒事就好。”
“怎麼會這樣?!是誰幹的?!”銀鈴痛哭道。
慕含秋臉上露出苦澀表情,用力抓住她的衣襟:“那人一襲黑衣,蒙住了臉麵。武功招式極為詭異……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銀鈴看著她無神的雙眼,泣不成聲。
慕含秋喘息道:“落雁穀從未有過什麼仇家……我看他……殺了一軒後,就衝進書樓去了……那裏藏有各類解毒療傷的古書,想必那人是為這而來……”
她說到這裏,已經連連咳嗽,手上關節都突出。
銀鈴悲聲道:“姑姑,我這就帶你出去!”說著,便要去抱起慕含秋。慕含秋卻無力一笑,喃喃道:“你不必管我……我能死在這裏,也是心願……”
銀鈴一怔,隻見慕含秋用盡全力側身伏在水中,右手伸出,目光遙遙望向寒潭深處,似乎要一直望到那潭水之底。銀鈴跪於水中,顫抖著雙手抱住她的身體,眼見她眼中靈光一滅,卻是睜著雙眼死去了。
此時銀鈴隻覺整個世界塌陷下來,天地全為黑白,死寂的落雁穀中唯留她一人。她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叫,獨跪於無涯秋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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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然背著魄雪刀踽踽而行在群山之間,天色漸漸陰沉,再往前走去,便離開川蜀,進入湖南境內。
他腳步一緩,君灩飛從後麵趕上,道:“怎麼了?”
蕭然忽然回頭,望著身後,出神道:“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君灩飛靜了靜,隻聽得風聲淒楚,便道:“沒有,你想必是心有所思。”
蕭然悵惘回望,卻見山崖後白影晃動,不禁失聲道:“是誰?”
自山石後躍出一個白衣白裙的少女,正是蕭茉。
蕭然與君灩飛均為一震,蕭茉略帶頑皮道:“哥哥,還是瞞不住你的眼睛。”
蕭然吃驚道:“茉,你怎麼會在這裏?”
蕭茉笑盈盈道:“君姊姊既然可以來,我為什麼不可以?”
君灩飛臉色一白,道:“你莫非是跟蹤我?”
蕭茉揚起飛舞的彩緞,在手中不斷打旋:“你在竹林裏接到密訊時,我就在樓中。知道你定會偷偷出來找他,便跟了出來。”
君灩飛環顧四周道:“你這樣出來,可曾驚動別人?”
蕭茉正色道:“自然沒有。我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天上人間的規矩,怎麼會給別人留下追蹤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