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蕭茉尋至翠羽所住之處,她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在外的雙足上滿是傷痕。
蕭茉輕輕坐在床前,翠羽吃力地睜開眼睛,道:“是仙主叫你來的?”
蕭茉冷哼一聲:“那個妖怪會叫我來看你嗎?”
翠羽咬唇道:“你毀了我的前途,還以為是救我?”
蕭茉揚眉道:“你真是被他教傻了!那樣的苦難怎麼是人可以承受的?就算可以熬過七天,那你還不是變得半人半鬼?”
翠羽卻雙眼發光,抓著床沿:“隻要熬過七天,我的功力就足夠行走江湖,我情願忍受苦楚,又怎是你能夠懂得的?!”
蕭茉道:“江湖有什麼好的?你一個女孩子,在這裏平靜生活豈非更好?”
翠羽冷冷道:“你是蕭克天的掌上明珠,自然不明白我的想法。我在這裏,永遠是個下人,若是自己行走江湖,說不定可以創出一片天地。誰像你一樣,生來就聲名顯赫,衣食無憂?”
蕭茉臉一白,失意道:“說到底,是我做好事做錯了”
翠羽轉過身子,道:“你把什麼事都想當然,還以為自己什麼都明白。”
蕭茉道:“我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他明明是個鬼一樣的家夥,你們卻把他奉成聖主?”
翠羽悶悶不樂道:“仙主若是聽見你的話,是會發怒的。”
蕭茉撇唇道:“我怕他作甚?當著他的麵,我也這樣說。”
翠羽忽然轉目看她:“正是,你有恃無恐。因為他不會殺你。”
蕭茉道:“如果他隻因為我說他幾句便真要殺我,那他就是喪心病狂,不可理喻!”
翠羽淡淡道:“你可知道這裏有多少侍女?”
蕭茉怔怔搖頭。翠羽道:“一共五十名。自我記事起,每年都會死去數名姐妹,然後又會有新的少女被帶來此處培養。”
蕭茉錯愕:“你的意思是?”
翠羽哼道:“那些死去的姐妹,都是觸怒主人而被扔進蛇窟致死的。”
蕭茉倒吸一口冷氣,霍然站起道:“你們都是瘋子,既然他這樣暴戾,你們怎麼不反抗?還對他這樣尊敬?!”
翠羽仰望屋頂,癡笑道:“若你也是從記事起,就一直對他奉若神明,便也是我們這樣了。”
蕭茉緩緩站起,看她蒼白的臉上浮現異樣的神采,心中隻覺詭異。
可是自那天以後,她四處尋找搖光,卻不見他的蹤影。
“你們仙主呢?”她隻得到處問著。少女們卻隻道:“仙主又外出了。什麼時候回來,我等不知。他希望你能等他回來。”
蕭茉本來積蓄了許多話要指責他,可是這樣一來,竟覺十分無趣,一個人住在湖心小島,坐在窗口眺望秋水長天,不知不覺間便又過了好幾天。
她也曾想要離開這裏,可是想到自己畢竟是搖光救回來的,如今他不在仙境,如自己不辭而別,於心難安。隻是這樣日複一日的等待,竟磨滅了先前的怨氣。她在這個與世隔絕的琅嬛仙境似乎找到了久違的安靜與閑適,穿行在柳岸花叢,細數著夜間星辰,盡管還是會孤單,卻給了她無人打擾的棲息之地。
這裏有數不清的華美之物將她環繞,但奇怪的是,在這個網羅了世間珍寶的地方,卻有一樣東西是找不到的。
鏡子。
她起先並未在意,還以為是自己房內缺少,但當她問及他人之時,少女們都瑟瑟發抖地後退不語。這個仙境中,竟是連半麵鏡子都沒有的。
她有時候會想,那個性格怪異的仙主搖光,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他會被人從小幽禁在蛇窟,忍受煉獄般的煎熬?他雖然說話冷淡怪癖,但不可否認,聲音卻很是醇厚動聽,而在他可怕的麵具背後,又會是怎樣的容貌?
於是日子就在淡淡的惆悵與無盡的等待中流逝,天上的星辰永是璀璨,池中的睡蓮謝了又開。
可是她卻並不知道,在這樣的安靜之後,外界的一切正朝著她無法想象的方向發展。而這個如今給她安穩生活的人間仙境,與那初醒時分驚豔的漫天星光一樣,最終無非一杯訣別,一場幻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