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辰時,大牛洗漱完畢準備出門工作,當推開房門那一瞬,卻沒有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
倆人同時一怔,心底都有些許難解的疑惑,大牛回頭正想說什麼,孔小樹反而先笑著打斷他,“去吧,別遲到,他一會應該來,不來也沒事,我又不要他非得每天過來。”
大牛見她笑臉盈盈也沒多慮,點頭撐著油紙傘走遠了。
孔小樹一直站在門口,也不知道在等待什麼,然而己時都過了,那人還是沒有出現。
算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麼?何必傻兮兮地站在這裏,不來就不來吧,想那麼多做什麼?
就當她準備進屋之時,身後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她的心跳突突作響,一抹喜悅掛上了嘴角,然而回頭一看,僅僅隻是隔壁幾個小孩子在遊耍嬉戲,笑容頓時散去。
哎瘋了嗎?
是不是已經習慣了每天出門前就看見他,一下子不見就六神無主了?
他一個習武之人,又是高高在上的王爺,還能有什麼事可以難倒他?不來不代表會出事,或者是他已經厭倦了呢,何必在這裏為他傷神動腦的?
回屋取了菜籃,準備上街買菜,一邊散步到轉角,遠遠地就看見有道粉色身影朝這邊跑來,她定睛一看,居然是久不見的玉兒。
腦海裏,翻湧著最初和玉兒相見相知的畫麵,如果沒有她的鼓勵和支持,孔小樹一早就出了王府,可是出去之後想當然日子還是活得像從前一樣渾渾噩噩,就是有了玉兒的力撐,不管是天意還是湊巧,她才學會越挫越勇,繼而覺得人生有了意義,看見了不同的風景,活得相當有滋有味。
手裏的竹籃不知何時已經落地,一眨眼的功夫,玉兒已經停在了麵前,倆人目光都在對方身上來回搜尋,最終相擁而泣。
“我好想你啊玉兒……”
“你這個沒良心的小樹,你走也不和我打聲招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還有……你是女人怎麼一早不告訴我,瞞我那麼久……你還嫁了人,你也不請我吃喜糖,你太壞了……虧我還這麼想你……嗚嗚嗚……”
孔小樹也是滿眼淚痕,聽著玉兒列數出的罪狀真覺得自己做的不是,心口好痛。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玉兒,你還能原諒我嗎?還能繼續和我做朋友嗎?”
玉兒抹了一把淚,含笑道,“廢話,我不原諒我跑來你找你做什麼……對了,你這十個月到底都上那去了?”
“說來話長,不如我們一邊說一邊聊,我還要買菜呢!”孔小樹吃力地想撿起籃子,玉兒一見,連忙幫手,卻又不知是她說的哪句話刺激了玉兒,她猛地一怔,剛剛綻開笑顏的臉忽然就哭喪起來。
“我來找你有事啊,王爺生病了,嚷著要見你……”
“什麼?”孔小樹身體一抖,好不容易拾起的竹籃又再次落地,驚訝地瞪著玉兒。
蕭雨霖生病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大雪天他也沒生病啊!
“他怎麼好端端地就生病了?”孔小樹吞吐著問道,嘴裏泛酸。
玉兒抽泣了兩聲,緊緊地拽住孔小樹的手,道,“這春雨說不擾人是不可能的,一時下一時停,氣溫變幻無常,王爺生病是隱疾,他天天到你家門口久站,飯也吃不好,回去之後又把自己一個關在屋裏隻知道喝酒,說你還是不理她,他好痛苦,喝得爛醉才睡那麼個把時辰又起床趕過來見你,就是你這段日子跟他開口說話了他才不酗酒了,但是昨晚一場大雨他又沒睡好,今早起床歪歪斜斜地還要過來,我叔還沒來得及阻止王爺就昏倒了,現在身體滾燙著,嘴裏還說著胡話,說要見你,我見王爺這麼痛苦,才從小平那打聽到你的住處過來找你來了……小樹,你和我回去看看王爺吧好不好?”
聽著玉兒把話說完,孔小樹的臉色已經幾近蒼白,心跳變得異常劇烈,甚至可以感覺到耳邊刮來一陣冷風,引了她一陣顫栗。
她沒想到,原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蕭雨霖還是那樣痛苦,是她的不理睬才讓蕭雨霖舊鬱成疾,是她的錯,是她的錯“是我的錯……”
玉兒見她這般擔憂又一動不動的樣子,真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急忙勸道,“現在不是討論誰對誰錯的時候,你跟我回王府看王爺好不好?”
孔小樹的目光收回來,落在玉兒一張焦急的臉上,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謊,蕭雨霖真的病了,不然他打雷下雨都不間斷地到樹下來陪她,怎麼可能會無故讓她擔心?
“好,我和你去王府!”
她用力地抹掉眼角傷心的淚水,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要跟蕭雨霖道歉,她不要他生病,要他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倆人一陣疾走,可是途中孔小樹卻發現自己的呼吸越來越粗重,而一向安靜的腹部也開始傳來陣陣抽痛,直到她感覺身下有些什麼液體順著褲管滑落,她低頭一看“玉兒,我羊水破了!”
她顫抖地叫出聲,玉兒這才發現她腳下一片水漬,頓時聯想到她的肚子,可是她又沒生過孩子!
而就在那一瞬,孔小樹忽然痛喊出聲,全身無力地往下滑去孔小樹生了,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這小家夥五官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跟蕭雨霖如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令得所有見過蕭雨霖的人都知道了孩子的父親是誰?
大牛並沒有被四周流言蜚語打倒,而是大方地說明了其中的誤會,鄰居們都體諒他的善心,孔小樹坐月子期間,除了鄰居們的照拂,最令她欣慰地是,就連牛嬸都到了青城。
趁著這個大夥高興,孔小樹喜得貴子,大牛也借勢把蕭雨霖這段時間以來為她周全的苦心一一說明,而牛嬸的到來也正是蕭雨霖的主意,希望有個對孔小樹好又懂得照顧孩子的人伺候她月子。
孔小樹聽著蕭雨霖所做一切,心中有份愧疚,可是現在才不過三天,她出不了門,那人也還高燒不退,最重要地是,她這個兒子搗蛋得很,更多的時間,她都沒有辦法冷靜下來捋清自己的思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他父親太過狠心,小家夥生下來就愛吵鬧,有事沒事就喜歡哭,任誰來哄都得花上很多時間,完全一副在替父申冤的架勢。
這是坐月子的第四天晚上,小家夥又開始了啼哭,孔小樹包著頭巾坐在床頭輕聲哄著他,可是他的哭聲隻有更嘹亮門外似乎又有誰來串門了,她沒有仔細去聽,隻低聲對著寶貝兒子道,“好孩子,你就別哭了,大晚上朝著鄰居睡不好覺,他們會罵娘親的,別哭啦……”
可惜,任她怎麼哄,小家夥還是沒有收住的架勢。
“珍珍……”
門口一聲輕喚把她嚇了一跳,是他嗎?
抬頭去看,果見蕭雨霖一臉喜悅地站在門邊,她的心一軟,知道他已病愈,心情有一瞬變得很輕鬆,有絲絲暖流湧過心頭。
可,她高興他又興奮什麼?
看他臉上洋溢著難得一見的開心笑容,就好像,他的孩子生了似的其實孔小樹微微抿嘴,孩子確實是他的,但他不應該知道的才對啊!
她又有些不自信地抬頭去看他,見他直直盯著她懷裏的小人兒,她急忙回過神來,轉過身子,捂住小兒的臉。
“他是……”
“他不是!”孔小樹大叫一聲。
雖然沒他在的這幾天她會思考他們之間的關係該如何發展,或者她還欠他一句對不起,但都不是像現在這樣的見麵方式,她還是有點不習慣。
“看來他真的是……”看到她的反應,蕭雨霖笑道。
“他是我的,和你無關……”孔小樹有些心虛地嚷道,接著又低下頭去輕聲哄著啼哭的小人。
蕭雨霖走了上來,貪戀地看著她懷中那張小小的臉,不過現在已經變得肉嘟嘟的,還帶著可人的粉紅色,記得玉兒跟他說過,孩子生下來時皺巴巴的像隻小猴子,他還擔心他們母子營養不良,看來現在小樹平安,兒子白淨,牛嬸一家功勞不小啊。
孔小樹忽然發現有道黑影靠近,回頭一看蕭雨霖已經走到了床邊,她緊張道,“你靠這麼近幹什麼?”
蕭雨霖卻仿佛沒有聽見她的怒罵,盯了孩子看了許久,嘴角不知不覺地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抬頭對她說道,“你看這小子的眼睛,鼻子,嘴巴,要說他不是我蕭雨霖的孩子,有人信嗎?”
“那是……那是湊巧啦!”孔小樹低頭,看了一眼懷中哇哇大哭的小兒,有些氣道,“好生不生,生得這般模樣!”
要說不是蕭雨霖的種還真沒人會信。殊不知被莫名其妙凶了一下的小兒居然感受到委屈,再次嚎啕大哭。
蕭雨霖聽著有些心痛,不自禁道,“讓我抱抱……”
“不行……”孔小樹瞪了一眼,“你一個大男人你懂抱什麼?別碰壞我兒子!”
然而兒子很不合作,大哭聲依舊劇烈。
“你這樣哄他也不見效,難道不怕他現在就把嗓子給哭壞了?”蕭雨霖似半嚇唬地開口,果然見孔小樹有些猶豫地蹙起眉。
天下沒有不疼惜孩子的父母,孔小樹就算再不舍得也不忍心孩子一直這樣哭鬧,況且好幾天來都沒有找到什麼好辦法,隻要他能收聲,其實她心裏是願意一試的。
但是“給我給我……”蕭雨霖抓住她此刻猶豫不決的心態,伸手把孩子從她懷中抱了過來。
“哦哦……看到爹爹怎麼還哭?再哭,爹爹也不喜歡寶貝嘍!”蕭雨霖抱著小兒,輕搖著。
小家夥仿佛充滿了靈性,一聽到爹爹兩個字立刻忍住了眼淚,憋著嘴巴,使勁不哭出聲來。
孔小樹不自禁笑出聲來,這就是父子連心嗎?
“我兒子長大了一定孝順!”蕭雨霖也是高興,沒想到一出手就能讓好兒子止住哭聲,立刻又感覺到自己機會到了,這個家恐怕離不開他咯。
“取名字沒有?”
他輕搖著小兒逗他玩一邊投瞟床邊的孔小樹。
孔小樹在整理著衣物的手猛地一抖,是啊,如果不承認是蕭雨霖的孩子,名字一定取得隨便,她不能再跟蕭雨霖鬥氣,既然都是紙包不住火的事實了,她又何必嘴硬?
“沒有……”許久之後,她輕聲道。
蕭雨霖見她態度緩和,將小兒抱了過來,和她挨靠著坐著,讓小兒黑亮亮的瞳仁裏映入父母的容顏。
“按照肖家族譜,這一代已經是‘沐’字輩了,再取個單名‘嚴’,緊密認真公正的意思……嗯,就叫沐嚴,擇日上表給皇上,來回二十多日,正好趕上孩子滿月!珍珍……我們也在那天成親吧!”
孔小樹臉上一熱,嬌嗔道,“我說了要嫁給你嗎?”
“沒說也得嫁,你早晚得是我的娘子!”蕭雨霖淡淡一笑,騰出一隻手攬過她肩膀,讓她枕在肩懷上。
“你瞧,嚴兒也知道要父母團聚他才高興,你不嫁給我啊,他還得每天用哭聲來向你控訴,你說是不是啊,嚴兒?”蕭雨霖死皮賴臉地,哄孩子一說就上手了。
蕭沐嚴仿佛聽懂了父親的意思,微微地咧了咧嘴,露出一抹可愛的笑容。
孔小樹看在眼裏,心中的怨懟已然全部消失,這就是她的宿命,注定將來,還得為了蕭雨霖和蕭沐嚴兩父子操那用不完的心。
不過也罷,誰讓她喜歡他呢,而他也用行動證實了他的決心,相信他會給她們母子帶來幸福的。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