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士毅倒黴透頂了。
1784年4月,4名意大利人從澳門偷渡到了廣州,帝國頓時風起雲湧。
羅馬傳信部一直希望打開中國教區,可是在雍正年間,天主教被列入邪教行列。到了1751年,發生了西洋幼主朱洪錦謀反案,乾隆皇帝再次將天主教列入邪教行列。30年過去了,乾隆皇帝對天主教的禁令有所緩和,甚至允許懂醫學的傳教士,在政府許可的情況下到北京效力。羅馬傳信部錯誤地理解了乾隆皇帝的意思,以為大清帝國開了教禁,於是就在1784年派出4人秘密到中國傳教。
羅馬傳信部在廣州有個中國教務代理人,這位代理人也是羅馬人,名字叫哆羅,從1781年開始,經皇帝批準在廣州居住。哆羅的主要責任就是傳遞京城傳教士的信件。所以哆羅住所“哆羅夷館”就跟中國的驛站差不多,隻是這個驛站是中國跟羅馬之間的驛站。4名偷渡的羅馬傳教士到了廣州就悄悄住進了哆羅夷館。
傳教士的恐怖在於他們的信息傳遞非常隱秘快速,4名意大利人到廣州沒幾天,陝西的天主教徒焦振綱、秦祿就到了廣州,這兩人是專門來請意大利人到陝西傳教的。4名意大利人在中國教徒的幫助下,從廣東北上湘潭,走樊城穿襄陽,由於路上為了躲避帝國軍隊的檢查,他們是晝伏夜行。3個月後終於到了襄陽,就在這時,意大利傳教士被軍隊巡邏發現,被當場抓獲。
意大利人迅速被押到了武昌,湖廣總督特成額一看高鼻梁藍眼睛的洋鬼子,心裏暗吃一驚,這4個人怎麼就一路毫無阻攔到了襄陽呢?特成額是原兩廣總督、大清名將策楞的兒子。將門虎子,這位特成額也是從部隊裏成長起來的一方大員,深知乾隆皇帝對傳教士的忌憚。特成額馬上挽起袖子提筆給乾隆皇帝寫彙報奏章。特成額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一份情況彙報,在大清帝國掀起了一場驚天教會大案。
特成額的情況彙報其實非常簡單平實:“盤獲西洋四人,起出書信一封,係廣東羅馬當家所發,往陝傳教,令蔡伯多祿送至湖南湘潭暫住,另著人送樊城,直走西安,劄托李姓送往。”特成額所說的羅馬當家就是指哆羅夷館。沒想到乾隆皇帝看到這份再也平常不過的奏章後勃然大怒,政府早已頒布禁教令,哆羅並未稟知督撫,輒遣人私至內地,送信傳教,是嚴重的違法行為,必須嚴肅處理。
剛剛上任廣東巡撫的孫士毅壓根兒就不知道特成額的情況彙報,更對4名意大利傳教士毫不知情。乾隆皇帝卻不管孫士毅怎麼想,下令孫士毅一定嚴查。早在當年4月15日,也就是意大利傳教士偷渡到廣州的時候,伊斯蘭教哲赫林耶派創始人馬明心的弟子田五,深恨清政府殺害馬明心,領導回民在甘肅固原州鹽茶廳起義,攻破西安州營土堡。南巡途中的乾隆皇帝,不得不在一個星期後返回京城,迅速調集大軍鎮壓回民起義。乾隆皇帝接到特成額的彙報,馬上就聯係到了田五領導的回民起義,甚至潛意識裏懷疑意大利傳教士就是去甘肅聯絡起義的回民。
乾隆皇帝對孫士毅不滿到了極點。因為外國人進入大清帝國隻有粵海關一個口岸,西洋人跟中國人相貌差別很大,哆羅居然能夠秘密派4名意大利人如過無人之境到內地傳教。難道孫士毅就一點沒有覺察?一路上途經千裏,就沒有關卡盤查?乾隆皇帝不由得擔心起帝國軍備之鬆弛,紀律之渙散,這樣的軍隊連幾個洋人都看不住,如何維護天朝上國的絕對安全?
孫士毅很快就得到了乾隆皇帝的旨意:西洋人與回人向屬一教,恐其得有逆回滋事之信,故遣人赴陝,潛通消息,亦未可定。乾隆皇帝同時將旨意傳遍全國,凡是接送過傳教士、為傳教士送信、留傳教士住宿的中國教民一律逮捕究辦。乾隆皇帝更想知道,哆羅派往陝西傳教者,究竟要傳與何人?他們傳教的背後是否還有更大的陰謀?
大清帝國掀起了一場全民抓教徒的運動。在湖南、湖北、陝西、四川、廣東、福建、江西、甘肅、山西、山東、直隸、安徽、貴州等省,凡是有信奉天主教的人,以及傳授天主教的西洋人,統統抓起來送到北京受審。隨著一份份情況彙報送到京城,乾隆皇帝震驚了。原來在帝國多個省份的角落,都有隱藏的西洋鬼子在傳教,這遠遠超過自己當初的估計,現在看來絕不止4人,這些人可都是未經允許竄到內地的。憤怒的乾隆皇帝更加對廣東官員失望,馬上下令全國各地秘密嚴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