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鎏金香爐裏慢慢升起。

光線暗淡的金黃色紗幔之下,皇貴妃坐在龍榻一側,她俯下`身,掰開昏迷中皇帝的嘴,將一枚養神丹放進去。

做完這一切,皇貴妃接過侍女遞來的濕帕子,一遍又一遍擦拭起她的手指。

“母妃,您為何還要給父親服用養神丹,父皇今早蘇醒的時候,您為何不讓父皇撰寫下廢黜太子的聖旨?”

大皇子說話時,用絲帕緊緊捂著口鼻,雖然知道殿中縈繞的香氣對他的身體並無害處,心裏仍是覺得膈應。

皇貴妃放下床頂兩角的明黃色紗幔,女子麵無表情款步走出來,淡聲道:

“你莫要把南朝遺夢香的功效想得神乎其神,你父皇隻是神誌不清明,又並非是傻了,他若是下旨廢黜太子,那朝中還有誰能製衡你呢?”

陪伴耀靈帝這麼多年,皇貴妃對枕邊人的心思自是猜得透徹。

男子賜她錦衣玉食,予她榮華富貴,卻偏偏不會給她最想要的皇後之位。

在她母家之勢日漸盛起時,又將太子從偏僻的北涼接回來。

當真是對先皇後舊情難忘嗎?

未必見得。

這個自私自利的男子一生所求的,不過和她一樣,都是對權利的永遠掌控罷了。

“那母後準備何時....” 大皇子的話說了一半,目光小心掃向龍榻上氣息猶存的耀靈帝,壓低下聲音繼而道:

“準備何時讓兒臣即位?”

皇貴妃沒有回答大皇子的話,她坐在紫檀木圈椅上,緩緩摘下手上的鎏金鑲寶護甲,抬手按上額頭,擰起眉心。。

這南朝遺夢香無毒,耀靈帝平日裏服用的養神丹亦無毒,隻不過兩者若是相結合在一起,就會使人精神極度亢奮,對近身之人的話唯命是從,可若是拿捏不好藥量,便會陷入昏迷。

加重藥量後,皇貴妃倒是有把握讓耀靈帝寫下廢黜太子的聖旨,不過在此以後,男子就如燃燒殆盡的燭芯,時刻都可能會熄滅。

皇貴妃心中隱隱覺得不安,總覺得眼下並非最好的時機,雖然局麵和二十年前很像,卻又不盡相同。

大皇子走上前為皇貴妃按壓頭穴,同時詢問道:“母親遲遲不動手,可是在擔心什麼?”

皇貴妃睜開雙眸,眼底有一絲狐疑不決閃過:“那個薑少傅還在北涼,他是個隱患。”

大皇子對此事倒是不以為然,他自信哂笑道:

“母妃多慮了,雍州的兵權已然到兒臣手裏,薑少傅老老實實呆在北涼苟活就罷了,他若敢用太子的虎符調動玄月軍,那兒臣即刻給太子扣上起兵謀反的帽子,再下令幾位藩王一起助我蕩平北涼。”

感到手背一涼,大皇子低下頭,看到母妃直勾勾看著他,女子幽暗的眸色比窗外的夜色還要寒涼。

“炎兒,到了關鍵的時候,你要能狠下心,唯有無情無心,才能坐上那冰冷冷的龍椅。”

皇貴妃的手很涼,眼神更是透著冰冷刺骨的寒意,看得大皇子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狠狠點了點頭,道:“母妃放心,若是有人膽敢不服,兒臣定當殺無赦!”

七日後,一道由耀靈帝親筆書寫廢黜太子的聖旨,在早朝上被大皇子拿出來。

聽過大內總管宣讀聖旨後,金鑾殿下,百官麵麵相覷,有人大著膽子詢問,皇上可有立下新儲君。

大皇子麵色悲痛地搖了搖頭,哀歎父皇因九弟設下巫蠱詛咒之事大為震怒,蘇醒時隻來得及寫下這道聖旨,就又昏迷了過去。

若無儲君,按照大燕曆朝曆代的祖製,皇帝病逝後,當立長子為新帝。

百官竊竊私語一陣子後,頗具聲望的吳閣老出列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