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1 / 3)

謝昭瑛身上隻有一個傷口,在左腰側,長三寸,刀劍所致,創口幹脆利落,一氣嗬成。他運氣好,那把劍再刺深個兩毫米,就會割破動脈血管。那樣就該輪他穿越了。

他一身是血,觸目驚心。我手忙腳亂地給他止血。血一時止不住,從我的指縫裏流出來,我的心髒抽搐似的跳著,強烈的恐慌席卷了我的神智。

那時候謝昭瑛還有點意識,忽然伸手摸上我的臉,說:“沒事。不哭,不哭。”

我罵:“給我老實躺著!誰哭了!”

說完背過頭抹一把臉。

等我給他處理完傷口,謝昭瑛已經昏迷過去。

他問我要贈誰月光,我這時倒希望有人能贈我一點抗生素。

奇怪的是,他的傷口周邊的血汙泛著橘色光芒,像是沾了熒粉。我將沾了血的帕子丟進火裏,火苗呼地竄了一下,劈啪作響,像是點燃了煙花。

我記得這個現象。我立刻找來秋陽筆錄,翻到毒經一章:“南嶺異人有毒,名曰‘煙花三月’,取丹棘,鈴蘭,顛茄,鉤吻……配以冥露,蟣子血……藥毒且緩,伏期半年到三年不等,毒發初期,容姿煥然,隨即嘔血、低熱、周身疼痛,四肢乏力、健忘。毒發三月,油盡燈枯而亡。此毒發可抑,方法為……徹解之法,見《天文心記》……”

我氣得罵娘,偏偏這個毒沒寫解毒方法!一條內容分兩半,簡直就像新聞聯播裏插廣告!

好在這毒不是一中即死,謝昭瑛的命還暫時丟不了。但是他的脈搏快得嚇人,張老頭子說這是初中毒的症狀,施針可以緩解。雖然我針灸爛得一塌糊塗,但再這樣下去,我擔心他來個什麼內出血腦出血的,那可就回天乏術了。於是隻得硬著頭皮上戰場。

謝昭瑛的身體上有不少舊日傷痕,有的是利器傷,有的好像是箭傷。而且看著似乎年代久遠了,許多隻留一點淺白。惟獨肩上,有一條斜過蝴蝶骨的長長劍傷,雖然早已愈合,可皮肉至今還糾結著,十分觸目驚心。

我非常震撼,卻無暇多想,趕緊按照醫書上寫的,動手給他施針。那些穴位十分蹊蹺,還有許多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手裏滿是汗,捏著針不停顫抖,生怕紮錯了直接送他上了西天。

雲香擔憂地叫我一聲:“小姐,沒事嗎?”

我深呼吸一口氣。冷靜!冷靜!又不是沒臨床實習過。

紮完針,簡直汗濕層衣,再把脈,好像穩了許多。我鬆了一口氣,心道:子啊,上帝保佑你!

謝昭瑛有點失血過多,我條件有限沒辦法給他輸液,隻有兌了紅糖水,給他一點一點喂下午。再把熬好的補血定氣千金萬聖十全大補湯給他灌了下去。他還曉得吞咽,問題不太嚴重。

我還不能睡,守在他床邊。我臨床經驗少,也沒碰到過這種毒,擔心還會有變,又怕他傷口感染發燒。

謝昭瑛似乎在囈語,我湊近了,聽到他哼哼:“……華……”

我氣道:“要想不讓翡華姐擔心,你以後就老實一點吧。”

謝昭瑛又在哼哼,我再聽:“……八寶鴨……”

一滴冷汗。

果真,到了半夜,謝昭瑛開始發燒。

我拿濕巾給他敷在額頭上,可是絲毫不起作用。他燒得滿臉通紅,不停囈語,包紮好的傷口又開始滲血,四肢有微弱抽搐。免疫係統和毒素在體內正進行著侵略與保衛反擊戰。

我抓住雲香問:“家裏有白酒嗎?快去弄來!”

話音剛落,敲門聲響起。

我神經質地問:“誰?”

“是我。”宋子敬的聲音響起。

我來不及想他怎麼會來,跳起來衝過去開門。

外麵的月光照在我滿是血跡的衣服上,宋子敬的表情有些驚駭。

我的聲音帶著哭腔:“先生,我二哥……”

宋子敬匆匆走到床前,一把脈,神情凝重,隱有肅殺之氣。

我說:“我去找白酒來。”

宋子敬一把拉住我:“我去,你守著他。”

我慌亂地點點頭。

宋子敬盯著我,忽然捧起我的臉,一字一句對我說:“別怕,沒事的,冷靜點。”

我茫然地點點頭。他鬆開我,身影轉瞬消失在夜色裏。